前章:上山
晚秋正午的太阳是极好的,既不像春日那样和煦地使人出汗,也无夏日那般毒辣,只有凉爽的风裹挟着淡淡的温热拂过面庞,带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在这样的阳光下,老旧木屋的庭院里传来两人的对话声。那一老一少正吃着午饭。身着打满补丁的黑衫老者,忽而停下夹菜的筷箸,看着少年,问道“云儿,你今年几岁了。”。绿衣少年虽有些疑惑,却还是快速咽下嘴中的食物,回道“过几日,便有二十载了。”。老者点头不语。良久,他放下碗筷,“云儿,今日予你一个任务,去山顶拿一样东西回来,到了山顶你自会看见。”穆云觉得更加疑惑。 自我能上山开始,师父从未允许我爬上山顶。每次我在山上想偷偷登顶时,师父总会突然出现在身后,拖我下山。 于是,我小心地问道“师父,您......确定是山顶?”。老者点了点头,“嗯,吃完饭便去吧,带上那把刀。”。少年看了眼老者沧桑的面庞,眼神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却也没太在意。我点点头,“知道了。”。 收拾完碗筷后,老者斜端着烟袋,看着少年进山的身影,慢慢吐出一口烟圈。 山半腰的路我已经走得很熟练,因此不一会便到了通往山顶的路口,路很窄,草木却更加繁茂。日光被遮掩住,仿佛进入了一个幽黯的森林。我小心地在草丛里挪动双脚,却也不免被叶下荆棘刮破裤腿,伤及脚踝。 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穿过一团不知名的小虫群后,一片略开阔的空地出现在我眼前,点点光柱穿过相对疏松的叶片,静静地包裹着朵朵不知名的花草,空气中也氤氲着旖旎的花香。 穆云缓慢地走向光斑旁的古树,右手扶着树干,左手紧紧地握着刀,箕踞而坐。他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花朵,怔怔地出神。我似乎有了淡淡的睡意。似睡非睡间,我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我摇了摇头,想变得清醒一点。 这时,我的肩膀告诉我,有人在拍我!可十几年来,我在这荒山野岭从未遇到过其他人!我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匕首。拍肩的感觉再次传来。我停顿了一会,然后猛一回头,一只长满厚密绒毛的巨大手掌向我拍击而来!我本能地闭眼并向后坠去,一阵强烈的罡风吹乱了我的额发。我迅速翻滚出原地,只感觉到身体压过一些花草断枝,听见林中簌簌的风吹树叶声,以及远处不大的群鸟飞散声。 我迅速睁开双眼,只见一只巨大的熊罴,吼叫着,张着血盆大口向我冲来。手中的匕首更本不足以于其硬碰硬,我等待着。我与它的距离越来越近,十步,七步,三步。它向我扑来,我一个侧转,躲过了这畜牲的撕咬。熊罴见一击未成,便急急刹住。只见它巨大的熊掌在地面硬生生刮出了深深的沟痕,它吼叫着。 我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迅速地奔向,并换用右手正握着匕首,直取熊罴的后颈。它反手一爪,正中匕首。我竟被震出去七、八步远。 待我稳住身形时,只见它以双脚站立,暗红的血液顺着它的白色利爪滴至地面,将地面的乱草染成了妖异的血红色。我看着它,破裂的虎口仍然紧握匕首;它看着我,愤怒的血丝充满了双眼。似乎是知道了我的伎俩,这次它并未主动发起攻击。光斑如慵懒的瓢虫般在乱草上缓慢地移动,预示着时间的流逝。 我思忖着,虎口的伤口反复刺激着我的神经。霎时间,只见穆云反握匕首,一个箭步冲向熊罴。熊罴顿时举起右手,一个半转身,拍向穆云。 他瞬间起跳,很快,匕首碰上利刃,穆云又被击飞。但这次,他靠着那股巨力顺势飞向空中。一个空翻,正握匕首直取熊罴头颅。踉跄了两步后,举起双手,以抵挡匕首的威胁。匕首插入熊掌的一瞬间,穆云顺势作翻滚状,一个斜转,左手揪住熊罴后背浓密的毛发,右手划过熊罴后颈,留下淡淡的血印。熊罴顺势向后摔去。我松开左手,右手翻转正握匕首,用力沿着前颈划下。此时熊罴的双掌以拥抱状拍向我,我赶紧松开匕首,翻滚到了远处。 后背狠狠地撞到树干。我咽下一丝带着腥味的口水,仍然看着那熊罴。 它挣扎着站起身,匕首仍然插在它的脖颈处。它吼叫着,血色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林中的光柱正巧照射在鲜红的匕首根部,闪着淡淡的血色光芒。 我看着那庞大的身躯,一秒、两秒...... 不知过了多久,半树高的躯体轰然倒下,激起无数尘土,弥散在空气中。在光柱的映照下,如梦似幻。穆云闭起眼睛,再次闻到了先前淡淡的幽香。
良久,穆云倏地站起来,心想“时间不早了。”。于是他站起身,继续拨开花草,向山顶走去。目之所及,树木逐渐稀疏起来,一块巨大的石头伫立在我的眼前。 那石块常年受到风磨雨蚀,形成了一个别样的形状,石顶的一边被磨出一个不规则球状,另一边则完全被流水滴透,从侧面看去,仿佛一个环抱物体的熊。穆云恍然大悟,原来他当年看见的是这石块。 “师父,山上有熊,好大一只熊,我想去看看。”。那也是一个清爽的午后,我隐约看见了那石块的轮廓,便想去山顶一探究竟。师父如先前一般,出现在我身后,我便问了他这句话。“回去,没有什么熊,再想去山顶,我把你打成熊。”,师父淡淡地说。此后师父对此未提一字。 思绪回到现在,我走到石块的正面,“巨熊”的底座上果然有一个古朴的木盒,除了原有的木质,全无一点纹饰。我拿起木盒放在怀里,便急急奔下山去。 我远远地便看见院门里屋的门大开着。穆云仿佛意识到什么,也不管双腿上累累的伤痕,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屋里空无一人,唯有一封信、一杯茶,一卷图。 信封上写着:穆云亲启。我看毕,打开了木盒。盒内只一漆黑令牌,上书流云小篆三字:行夜官。 穆云呆呆地看着那杯茶,杯中的茶叶于杯中肆意地翻转沉浮。 忽然,穆云倏地站起来,疯狂奔向那个唯一的渡口。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渡口时,老者早已远去。 斜阳晚照,半块红日已浸入江中,唯见一个挺拔的黑色身影驾着一叶扁舟,随着那紫红色的江水缓缓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