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上)
轻颦虽看不见东西,可她却听见了众人的脚步声、议论声。【】》し这片嘈杂的动静,让她顿感厌恶至极。 她累了,她不愿再被这些纷扰牵绊了。她面对着众人,将身子朝后一躺,双脚离地…… 她只觉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身下的风,紧紧拖着她的身子,那样温柔。仿佛重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暖、安宁…… “轻颦……”撕心裂肺般的呼喊从狼野口中传出。他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如风驰电掣一般,他呼喊着,追随着她,跳下了断崖…… “狼野!”凌雪、凌霜脱口呼喊着。 未及众人从错愕中缓过神色,凌雪早已瘫坐在了地上。“始终,他还是要与她在一起。”她无力的喃喃自语道。 此时的山爷早已看傻了眼。他原以为,依照凌雪的计策,便会将轻颦与狼野牢牢的控制在手里。谁料,她竟如此倔强,他会那样疯狂。 万丈断崖,宛如刀削。 断崖下有一个小潭,潭的四周被密林掩盖。潭小,却极深。轻颦与狼野自上而下先后坠入潭中。轻颦不习水性,一落入小潭便失去了知觉。狼野的水性却极好,他落入潭中,便如鱼得水一般,揽了轻颦的腰,轻松划拉了几下,便游出了深潭。 待轻颦醒过来时,已被狼野稳稳的安放在了潭边的一块巨石上。 “轻颦……轻颦……”恍惚中,轻颦听见了狼野的轻唤。那声音极温柔,温柔中又带着些微的急切。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睁开了双眼,也不清楚此时是身在天堂,还是人间。她只知那烘暖的阳光烤着自己湿透的身子,那么舒服,如同躺在了棉花堆里一般。只可惜,四下里依旧只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你醒了!”狼野欣喜的笑着,笑得那么灿烂。“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胳膊、腿儿的可都还能动?”他一面说,一边扶着轻颦坐起了身。 轻颦微微侧过头,仔细辨别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你是……狼野?”她没精打采的试探着问道,声细如蚊。毕竟,她的身子着实虚弱的厉害。 “是,是我。”狼野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难掩激动。 轻颦摸了摸身下的石头,粗糙又陌生。“我在哪?”她问道。 狼野这才四下环顾了一圈。只见,眼前是嶙峋的峭壁。仰面望过去,只觉那峭壁拔地参天。峭壁上,满是斑斑驳驳的苔藓,潮乎乎、绿油油的。峭壁下是一潭清水,如翠玉一般,映着那满壁的苔痕。 小潭一侧,有一股不知来源的涓涓细流,正流入那潭里。在小潭的另一侧,又有一股不知去向的细流,从潭里缓缓流出。以至此潭之水得以保持了新鲜生气。 潭边,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石块,杂乱无章的散落着、叠压着。余下三面,皆是些高高低低、密密丛丛的树与杂草。在这个时节里,从枝头飘摇而下的黄叶已铺了一地,在树林里堆了厚厚的一层。也有一些,顺着涧溪打着漩漂走了。 显然,自然之力使得此地成了人迹罕至、与世隔绝的仙境。狼野不由在心中暗叹起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闻着这拂过脸庞的清新自由的空气,狼野不由翘起了嘴角,他柔声反问道:“方才,是谁在断崖上与我诀别。怎么此时,倒不记得了?” “断崖?”轻颦暗暗回忆起来,喃喃道:“我明明是从断崖上坠下去了,耳畔那呼呼的风声,我还依稀记的……怎么?” 轻颦越想越觉迷惑。眼前的一切,她都看不见。周遭是怎样的,她也不清楚。她不再出声,只觉满心焦躁与不安。 狼野见她着急,登时便悔恨起来。她看不见,他该直接告诉她。这样想着,他便忙不迭的收敛了笑容,安慰道:“咱们如今确是在断崖下。”他说着,不由又抬头四下望了望,道:“看周遭的环境,此地应该从未有人踏足过。” “断崖下?”轻颦心里疑惑不解,她茫然的瞪着前方,难以置信的又摸了摸身下的石块,诧异问道:“既是断崖下,为何我还活着?” 狼野闻言,不禁浅浅一笑,望向眼前的深潭道:“断崖上险峻,本就少有人涉足。崖下又常年有杂树遮掩,即便是我,时常站在断崖上,可自上而下放眼望下来,亦不过只能见到崖下的野林杂树。谁都不曾想到,这断崖下,竟还隐藏着一潭清水。” 他看着轻颦,笑道:“你我正是先后坠于这潭水之中,故而才得以保全了性命。” 轻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弄清了原委。转瞬,却又平添了一分想死也不能的伤感。 狼野并未理会她的心意,只一味沉浸于眼前的欢快当中。他四下环顾,不由喜上心头。如此幽境,远离了尘世的喧嚣是非,当真是个极好的栖身之所。他本就来自荒野丛林,如今偶然落入此地,倒似重归故里的笼中鸟一般,欢喜无比。 “你知道此地有多美吗?”他站起身,走近那深潭,欣喜道:“这潭里的水,清明如镜,却不能见底。” 他又欣喜的顺着那淙淙溪流望过去,笑道:“有一股细流正源源不断的汇入此潭,却不知它从何而来。潭里的水盈满溢出,又顺着另一条细流,不知流去了哪里。潭里的水有进有出,显然是长久如此。当真是神奇!”他赞叹着。 狼野又转头望向那密林,道:“眼下,咱们身旁既有参天古木,又有各类花草。你听,林子里还有鸟雀,热闹得很呢。”说话间,狼野神采飞扬。转回头时,却迎上了轻颦那暗淡空洞的目光。 狼野心头一紧,脸上登时便失了笑意。他仿佛感知到了,轻颦内心里那隐秘的悲伤,便不再出声。 轻颦默然垂泪,他更觉手足无措,又不敢贸然说什么,生怕一个不注意,又惹她伤心。便三缄其口,只与她默然相对。 许久,狼野试探着宽慰道:“你当日服毒伤了眼睛,今日坠崖又未死成,想来,是老天有意让你活下来。既是天意,你又何苦屡次轻贱自己的性命呢。” 轻颦闻言,更增伤感,依旧垂泪不语。 狼野正不知如何劝解时,忽闻轻颦颤声问道:“你适才说,此处是在断崖下。那为何你也在这里?” 狼野见她有所醒悟,不禁凄苦一笑,随口道:“我说过,会誓死相随。眼见着你跳了下来,我岂有不跟下来之理?”他虽说的轻描淡写,可轻颦闻言,身子还是不由一抖。 “跟我下来?”轻颦暗自惊叹:“是什么时候,他竟对我用了如此深的情谊?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他如此毫无顾忌的舍弃自身性命?” 轻颦原以为,狼野不过是个登徒浪子,即便再如何诅咒起誓,亦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不成想,他竟真的能够追随着她跳下来,且那么义无反顾。轻颦真的被他震撼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轻颦只愣愣的呆着出神,一脸的错愕。狼野心里不由掠过了一丝哀伤与悲凉。他凝视着前方,道:“我知道,我从未曾入过你的眼。” 见轻颦不言语,他又道:“我自幼出入于山野丛林之间,以山果为食,虎狼为友。从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言及此,他更觉伤感,不由凄苦一笑,道:“想来,我自打娘胎里出来,便是遭人厌弃的。你如此貌美,又心地纯善,怎会在意我这样一个……”他没再说下去,只凄苦的望着前方,满心惆怅。 轻颦未成想,在她眼里素来都是神勇刚强、狂傲不羁的一个人,内心竟会是如此软弱与自卑。原来一直站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个玩世不恭的浪子,而是一个被母亲遗弃的孩子,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轻颦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原来狼野也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他也有着最普通却又最真挚的情感。可如今,自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又哪里还有力气去爱呀? 她坐在大石头上,静静听着,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情感。她只知道,自己好累,好想睡一觉。 狼野朝着深潭走了几步,仿佛是在对着那一潭清水诉说。“你知道吗?十几年前的我,连人都算不上。我是在狼窝里长大的,我就是个野兽,与那野猪、野狼没有什么分别!”他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是吼出来的。 狼野消沉的点着头,眼里噙满了泪,又转头望向轻颦,道:“你可以瞧不起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无妨,我命贱。”他说的仿佛很轻松,声音却是颤抖的。他仰起头,极力想将眼里的泪水再灌回去。他道:“再凶猛的野兽我都曾领教过,却从不知道那个‘怕’字如何写。” 他转过身,用坚定的目光望着轻颦,指着断崖深情道:“可是,当你喝下那毒汤时,当你站在这断崖上摇摇欲坠,我却无力保护你时,我害怕极了!我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双手在哆嗦,不停的哆嗦……”他说不下去了,又侧过身去,仍是倔强的仰起了脸。对轻颦摆手道:“不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