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甲的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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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降清,马腾云别无选择。 他若不战,牛万程必杀他。 纵是牛万程不动手,湖广总督张长庚同湖广提督董学礼也不会饶他。 那些从西线回来的明军更不会放过他这个叛将! 除非他让开道路。 但这显然不可能! “传我军令,不许后退,谁敢擅退,马老子我拿他脑袋当球踢!” 马腾云严令之下,加之家眷皆在清方手中,其麾下诸将纵是再不愿意,也不得不领兵分拒各处。 明军那边,“总指挥”麻思忠率领四百余老顺军手持挨牌,沿着山道排成密集方阵向前快速推进。 挨牌非铁制盾牌,而是以白杨、桐木制成,重量很轻便于携带,亦能抵御箭枝铳子,因此明末以来各方军队多以此装备部队。 缺点是不能日晒雨淋,否则时日久了便会发脆烂掉。 另外就是不能承受重兵器的压力,易被大刀劈断。 若遇上铁锤之类,更是砸一个裂一个。 然而就是这种便宜货,如今却是夔东明军的主装备,且还是精锐部队才能有,一般部队装备极少。 想要一举突破马部,明军必然要与他们短兵相接,以rou身与之搏命,在胆气上压制对方,进而一举溃敌。 也就是王五所言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就导致主动发起进攻的明军必然要遭到叛军的远程火力打击。 由于马腾云新降,清军未敢给其配备多少火铳、弓弩,故马部士卒使用的武器仍旧是从前所用,火铳和弓箭数量并不多,因此明军在推进之时并没有受到多少远程打击。 然而明军上下此时却是皆知,真正的苦战并未到来。 占据两侧制高点的叛军凭借地利,绝不是奋勇前进的明军轻而易举就能击破的。 随着明军不断的突入,直到推进到马部中军前方两三百米处,叛军不多的火铳才开始打响,上百名弓箭手也不断向着明军阵列抛射。 “砰砰”声中,铳子直直打在前排老顺军手持的挨牌之上,除了让前方的老卒手腕为之一抖外,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少伤害。 “咚咚”声中,叛军抛射而来的箭枝跟下冰雹似的砸在老顺军队伍上空,眨眼间就让横在上方用以防箭的挨牌变得跟长刺的刺猬般。 “呃!” 挨牌毕竟是下方的老卒手持,队伍推进时很难做到严丝合缝,因此一些角度刁钻的箭枝还是从缝隙处不断射中下方的老卒。 明军开始出现伤亡,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令得推进的队伍有些混乱。 带队的麻思忠、许德义等人不断喝喊调整,同时队伍后方的顺军老箭手也将大弓张开,向着前方的叛军射去。 双方的箭枝就在这白雪覆盖的谷道中来回穿刺,稀拉的铳声也时不时响起。 王五带领所部同张天放部稍落后于麻部,看着也像是麻部的后续部队,而不是独自承担作战任务的兵马。 此举,是想让叛军那边误以为明军是要集中主力攻击他们的中军,而不是想要先攻下两侧制高点。 明军距离叛军防线越来越近,百步之后两侧坡上的叛军也开始发动,他们将事先砍伐的树木不断滚落坡下,又搬起石块朝下方砸去。 下方推进的老顺军伤亡开始增多,队形也为之变得更加凌乱。 在这节骨眼上,麻思忠猛的大喝一声:“冲!” 闻令,前方手持挨牌的老卒同一时间将手中的挨牌猛的上扬,手持短刀嘶吼着向距离只数十步的叛军扑去。 观战的马腾云见状,立时命亲兵吹响号角。 “杀!” 叛军阵中有军官呐喊着带人向明军迎了上去。 双方突然接敌,叛军根本没有时间布列栅栏、设置陷坑等用以迟滞明军的进攻,此时若任由明军冲击,很容易造成叛军防线的混乱。 因此,出击才是最好的防御办法。 作为当年大顺军的高级将领,马腾云南征北战近三十年,今日虽因对形势绝望失了气节,丢了信心降了那清廷,但其用兵却依旧狠辣老道。 “杀!” 双方士卒几乎在瞬间撞在一起,短兵相接那刻,立时刀扬矛刺,鲜血四溢,残肢横飞,无数鲜活的生命就那么转瞬逝去。 天可怜见,以命搏命的双方在不久前,还是一个阵营的同袍! 今日,却为了不同的选择残酷厮杀。 “为了大明,为了刘帅!” 麻思忠持刀怒吼,带着亲兵向着面前几名手持挨牌的叛军汹湧杀去。
主将身先士卒,老卒们又何甘落后。 抱有必死之心的老顺军们明明人数少于叛军数倍,然而此时爆发的勇气和不屈的斗志却让那些刚刚剃发留了辫子的叛军不断后撤。 马腾云见状立时下令增援,并派出其亲兵在阵后督战。 叛军的增援让老顺军们开始苦战,双方此时在谷中混战一团,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令得两侧坡上的叛军不敢轻易射击。 只明军人数实在太少,渐渐的被叛军开始压制。 王五动了。 一身铁甲的他大刀一扬:“有甲的先死!” “有甲的先死!” 十七名铁甲亲兵齐致喝应,紧跟主将向着前方数百米处的高坡冲去。 其余着棉甲的亲兵见状,也是纷纷涌上,唯恐落后一步。 “无甲的也不独活!” 出战的队长张鹏羽眼见杀了他主将的大刀王五身先士卒,敬佩之余也是热血上涌,领着所部百名士卒投入战场。 “跟着我!” 一向沉默寡言的赵进忠只说了三个字,之后并未如张鹏羽一般向坡上快速挺进,反而刻意保持慢速,吊在冲锋队伍的后面。 他不是怕死,而是他要选择最合适的地方射杀坡上的叛军。 他是神箭手,不是陷阵的勇士。 占据谷道左侧制高点的叛军士兵发现有一股明军从他们下方攀登而上,立时有人喊了起来:“咱们人从这边上来了!” 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军官猛的抽了一巴掌:“什么咱们人,是敌军!” “噢,是敌军。” 士兵捂着自己的嘴巴有些委屈的看着下方正涌上来的明军,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酸涩。 他想哭,但怎么也哭不出来。 痛苦的纠结之后,他端起了手中火铳,向着下方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铁甲军官射去。 “嘭”的一声! 其手臂为之一抖的同时,脑后的辫子也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