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名字

    听到许荣斌吩咐完，稳儿便转身要去后院洗衣服，许荣斌叫住她，道：“稳儿，先跟我到学习的地方去看看吧！”其实许荣斌是想说教室的，可又怕稳儿听不懂，便说得啰嗦了一些。稳儿看向保全嫂子，全嫂子道：“你就跟大少爷去吧！”

    学徒们学习的地方设在了西账房。那里的房子宽敞明亮，院外还有个小花园。虽然花园里没有什么名贵的花，但环境在乡下来说却是极好的。许家如今也败落了，原来好几个账房先生的，如今只剩下了两个，暂时都搬去了原先三姨太呆的东账房，与西账房只有一墙之隔。

    许荣斌跟稳儿来到以后，先一起整理了一下桌椅板凳，然后，许荣斌看着此时已经井井有条的教室，说道：“稳儿，一起去吃饭吧！”

    稳儿虽然知道这许家大少爷为人是非常和善的，可她明白自己一个来做学徒的，怎么能跟少爷一起吃饭呢？尊卑是不能逾越的。便说道：“大少爷，您去吃吧，我还不饿！”

    许荣斌明白她的意思，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是不容易改变的，就没有勉强，只是告诉她：“你饿的时候就去大厨房吃，我跟那里的人都讲好的。等时间长了，也许你们会有单独的厨房。”稳儿答应一声：“好的，谢谢大少爷！”许荣斌微笑着看了看她，转身离开了。

    许荣斌走后，稳儿并没有离开，她新奇地打量着四周，她想着，这可不可以也称作是学堂？

    临近辰时时，七个学徒全部到齐了。稳儿看了看这几个人，除了石头和常福家的儿子常强以外，其他人都不是许家院里的。

    这几个学徒全都十四五岁的样子。他们到来以后，好像也觉得很新奇，纷纷到处瞅着，然后才拘束地找个座位坐下。

    教学先生就是许家的两个账房先生。今天首先来上课的是年长的纪谨行老先生。这位纪老先生据说已经给许家当了四辈的账房了。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仍然精神矍铄，做事干练，头脑一点都不输年轻人。

    纪先生走向讲台，刚刚要开始训话，大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纪先生停下了动作，皱了皱眉，喧闹声还是不断传来，他不禁负手走了出去。

    原来，一向消息灵通的铁犁婶子竟然今天早晨才知道许家招了学徒的事情，而且还是有月银的学徒！她大呼知道的晚了，赶紧拉上她家虎子来到许家，却被许家下人给拦住了。许家下人告诉铁犁婶子，道：“不是不让你们进去，老爷说过了，这些学徒数目已经超了，不再要了。”

    可铁犁婶子非要说：“超了也不差俺们家虎子一个，再说，俺家给许家扛了多少年活了，这招学徒的事能少下俺家？”便故意地大声跟下人吵闹，好让许家主事的出来！

    这里正在吵吵嚷嚷的，果然，纪先生和许荣斌两个人听到了喧闹声，朝那边走了去。问清楚怎么回事，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许荣斌对下人指了指虎子，说道：“让他去吧！”下人见大少爷都发话了，就没再阻拦，闪身给铁犁婶子娘俩让了条路。

    铁犁婶子忙拉着虎子“扑通”一声就给许荣斌跪下，说着：“谢谢大少爷！您可真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呀！”人们听她这么一说都笑了，有人提醒铁犁婶子道：“人家观音菩萨是女的，咱家大少爷可是男的！”

    许荣斌没跟她计较这些，伸手扶起了这娘俩，拍了一下虎子的肩膀，说道：“走吧，一块儿进去！”

    虎子就跟着纪先生和许荣斌来到西账房，看见稳儿也在，竟没忘先打声招呼，叫了声：“姐！”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字，那些学徒却忍不住嘻嘻得笑了。纪先生见虎子跟稳儿熟识，就让他跟稳儿坐在了一起，许荣斌在教室的最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下。

    纪先生问虎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虎子回答道：“俺叫虎子。”

    “你大名字是什么？”纪先生又问。虎子摸摸脑袋，说道：“俺没有大名字，从小就虎子一个名字！”

    纪先生皱了皱眉，又问他：“你识字吗？”虎子摇了摇头，道：“不识字！”

    许荣斌这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些人可能没有几个识字的！，要拿月银的学徒，一般都应该是认识些许字的，尤其是学做生意的学徒，不识字可不行！

    果然，在纪先生的询问下，除了稳儿和常福的儿子常强两人认识少许字以外，其余的人竟都不识字！

    纪先生生气地走到许荣斌面前，说道：“大少爷，请恕老夫无能，教不了这些白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许荣斌赶紧起身拦住纪先生，说道：“纪老先生，既然人都到了，不能这样放弃啊！这样吧，您给我三天时间，三日内，我教会他们基本的一些字。如果三天时间做不到，您再做定夺也不迟！”

    纪先生停下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就等你三天，老夫也望您有那个神通！”说完，迈开大步离开了。

    纪先生走后，许荣斌蹬上了讲台，他问道：“咱们这些人里有几个有大名字的？”许荣斌知道，如今，各个村上都是有户籍的，但户籍很粗略，不过记录了某某家几口人，分别叫什么，比如：狗蛋，长剩等等，有的带姓，有的连姓都没有的。至于家仆更是笼统，仅仅记录几个而已。虽然，进入民国以后，户籍制度有所发展，但仍然不健全，许多人仍旧没有大名字。

    听到许荣斌的提问，这些学徒之间互相看着，却没有人回答。许荣斌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对大家说道：“有大名字的，像我这样举手！”

    有五个人举起手来。让许荣斌没有想到的是稳儿居然也举起了手，就问稳儿，道：“稳儿，你的大名字叫什么？”

    稳儿腼腆地说道：“李长稳！”许荣斌点了点头，说道：“好，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李长稳！”

    鲁北地区一般人家的孩子都是有三种称呼的：大名字，小名字和昵称。比如，小稳的大名字叫李长稳，是用在公开场合的名字；小名字叫小稳，这个名字是用于日常的；还有昵称“稳儿”是熟人之间表示亲切的称呼。

    许荣斌因为常年在外上学、当差等等，跟村上的人们都不太熟悉。便问了余四个人的大名字，这四个人分别是：常强、王挺富、杜庆泽和杜庆会两兄弟。

    剩下的三个人一个是许家护院的石头，一个是虎子，还有一个高姓的孩子，小名字叫山根。许荣斌稍作沉吟，便为这三个人取了新名：石头叫许佳磊，山根叫高青山、虎子叫李长鸣。三个人都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各自喃喃地念着这三个字，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