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忆（下）
自此以后，林小沐就像个狗皮膏药一般贴在了叁尺身上。 她知道下午叁尺一般在电子城里打工，晚上会去步行街游荡。 所以每天回家匆匆吃完饭、写完作业，便借口跟同学出去溜食，飞快地赶到步行街，然后一路跟着他翻找垃圾桶。 叁尺好几次忍无可忍，打算使用暴力手段让她不要再跟着，却始终没有下得去手。 林小沐也有恃无恐，走得累了，便撒娇让叁尺去给她买零食吃、买饮料喝。 叁尺没有要她的钱，但也没再偷东西，她便请他吃东西。 其实她不知道，叁尺因为她的缘故，将电子城的工作辞了，下午就在城里四处流窜。 生活就这样平静地过，上午两人在学校见面，偶尔讨论学习问题，大多是林小沐向叁尺求教，叁尺颇不耐烦地为她解答一些在他看来很粗浅的问题。讨论过后，林小沐常常暗自将一些食品、饮料塞进他的课桌，还附小纸条一张，答疑解惑的报酬！ 晚上，两人便在人流如梭的步行街翻箱倒柜，间或蹲在街边吃东西，女孩嘴里啰啰嗦嗦，男孩在一旁翻白眼，倒像极了一对生活落魄的青梅竹马。 平静的生活也起过波澜，有一段时间，叁尺突然消失了，急得林小沐失去了方寸，去他家找了好几次也没找到。好在一周后，叁尺又来上学了。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十几岁的小女孩，心思全放在了逐渐醒悟的对于情窦初开的好奇、甜蜜与幻想中，渐渐便将这个疑惑给忘记了。然而，一件大事却将她与叁尺的生活完全颠覆了。 那天晚上，她与叁尺收工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伙人给绑了。 他们将他两人带到了一个废弃的修理厂。 她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两个染着头发的男人将叁尺拖到地上狠狠地打了一顿。 叁尺匍匐在地上，爬不起身。 一个面相清秀的男人从外间走进来，看了一眼叁尺，好整以暇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小三，你不讲究啊。”他点了一根烟，缓缓开口。 叁尺低头，似有愧意，许久开口道：“对不起，狗哥。” 那男人皱了皱眉：“我不想听这句。你为什么要收手？” 叁尺艰难地扭头望了望被绑的林小沐，眼神柔和。 “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成天在我耳边说教，烦死人了。”他咽了口夹杂血沫的唾液说道：“但是吧，说着说着，我也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这行毕竟不是正道。” “哈哈哈！”清秀男人站起身来，仰头大笑：“这行不是正道？那……放高利贷的是正道咯？你把从我这里赚的钱拱手送给那帮狗娘养的，落了个什么结果？” “哈哈哈，那帮比养的是狠啊！器官买卖的生意都敢做！”他捡起地上的铁钎，撩起叁尺腰间的衣摆，一个狰狞的伤疤，还在渗着血。 林小沐杏眼圆瞪，瞬间泪如雨下。从那男人的话里，不难猜出这个伤疤的来历。 “嗯，你真是有出息啊！要借钱为什么不跟我开口？我亏待过你吗？从你一入行，我就把一身本事尽数教给了你。嗯，你倒是没让我失望，成了我手下最厉害的摸金校尉。” “可你TM的却跟那帮‘玩金融’的混到一起，现在竟然还要金盆洗手！你当我是什么？”男人俯下身，贴到叁尺脸前说道：“如果猜的没错，你早存了走人的心思，所以才没向我借钱，对吧？” 叁尺被说中心思，垂下了眼皮。男人腮帮子咬得肌rou突显。 “看来这世道是不狠不立啊！”他一字一顿道：“那就别怪我二狗不讲兄弟情分。你要脱离组织这件事，如果不给个满意的交代，我就拿你……和你这个小女朋友开刀，立立规矩！” “城北的金豹被人干了，那片现在群龙无首，我正有打算接他那份生儿子没屁眼的生意。比狠嘛！我二狗也不怂！” 叁尺目眦欲裂，金豹这人他听说过，在城北干的生意，说出来让人食rou寝皮。他不敢相信这还存有几分仁义的狗哥会去干那买卖。 “不要啊，狗哥，这生意你千万别去碰啊，太损阴德了！” “嘿嘿嘿，哈哈哈！”狗哥笑得疯癫：“在钱面前，阴德算个球啊！满街的【执法员】只逮着我们【摸金者】抓，怎么不见他们去抓放贷的？怎么不见他们去抓卖因的？怎么不见他们去抓血汗工厂？” “为什么？因为他们狠哪！他们还会挂羊头卖狗rou啊！” “放高利贷可以叫做融资平台，卖因可以叫做商务接待，血汗工厂可以叫做提供就业机会。” “你瞧瞧，多高大上的词。” “所以！我接下金豹的生意也打算包装一下，可以叫残障儿童福利保障机构。你看这个主意好不好？哈哈哈哈……” 叁尺一脸不忍地看着笑得泗泪横流的狗哥，不予他洗白，做了这行没的说，就是违法。但至少他还保留一丝人性。如果去了城北，那一丝人性恐怕就会彻底消失了。 “狗哥，你转行做正当生意吧。电子城不错，你盘个铺子卖电脑，不比冒着风险违法强？” 狗哥恼羞成怒，一把抓起叁尺下巴，道：“何为正当？何为违法？哈哈哈。把旧的配件翻新一下，按新的价格卖，就是正当？从有钱人口袋拿两张钞票接济一下穷苦人，就是违法？狗屁！叁尺，你还是太年轻。何谓法？那就是一块遮住精美瓷器的破麻布！可你不知道，好东西都在那破布下藏着呢，不够狠的，没胆下去掏，我要做那够狠的！” “狗哥，你太偏激了！你说的那些现象确实有，但也是违法的啊。迟早有一天会被抓的！” “宾果！对咯，有迟有早嘛！关键不是看法，而是看人。看他枪口对准哪，你得学会悄悄溜到他身后。有些人呢，他360度转，但不多。大多数人，他只盯着一个方向，而且是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哈哈哈，只要你不去掏她小姨子的底裤，偶尔在他枪口露个头，也不打紧。人嘛，总有个打盹、疏忽的时候。” “所以小三，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跟着我，去城北开疆扩土；二是自废手脚，从此我们俩分道扬镳！” 叁尺沉默了。 狗哥一把扔掉手里的铁钎，伸手解开腰带，然后将裤子全都脱掉了，甩着毛毛虫就向林小沐走去。 叁尺嘶叫一声：“住手！狗哥，我选！我选……第二条路！” 狗哥顿了一下，慢慢回身，冷漠道：“那就动手吧！” 叁尺艰难地坐起来，拿起那根铁钎。为了可以轻松扎起废品，铁钎顶部被他磨得很锋利。他高高地仰起了手。 林小沐满脸泪水，嘶吼一声：“啊……！！！”奈何嘴里被塞了一块破布，声音不大。 那铁钎毫无阻滞地从大腿内侧直穿了过去。 叁尺忍住颤抖的肌rou，一把拔了出来，顿时血流如注。 就在这时，一个说话声从旁边黄毛的手机里响了起来。 “谁？”狗哥愤怒地扭头。从黄毛手上抢过手机一看。 “你报警？” “你TM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黄毛惊恐道：“没……没，我没有！” 狗哥cao起叁尺手中的铁钎，一下就攮进了黄毛肚子里。 手机被摔在了地上，仍能听见里面的人声：“郑重提醒你们，不要伤害人质。立即报告你们所在位置！一切可以商量。” 诡异的是，那手机里的AI自动说出了这家修理厂的位置。 “收到！不要挂电话，不要伤害人质。” 狗哥吓得连忙扔掉铁钎，向外跑去。黄毛捏着流血的腹部，也慌张地往外跑。两分钟后，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三人被押了回来。 叁尺得救后，被立即送往了医院。警察通知了林小沐的父母，然后带着她去了警局。 之后的事情，她都是多方打听得知的，狗哥和他的一帮手下被专项清剿，尽数落网。叁尺因为参与扒窃，落了案底，却没被送去劳教。 林小沐父母震惊，居然不知道女儿卷进来这么严重的事件里，连夜收拾搬去了R市。 两人自此再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