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杨柳之争
北穆云洲，很多地方都有着“夜不闭户”的习俗。 这里的人们往往不分昼夜，哪怕是天水城这样的小地方，也不难看到满城灯火的壮丽景象。 一名锦衣女子提着老旧竹织灯笼，侧着身子，靠着光滑的廊柱，秋水长眸明媚动人，脸上却挂满了愁容，显然没什么心思去欣赏小城小郡的独有风韵。 今天的天水城，依旧灯火通明！ 女子轻轻叹息，语气幽怨，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云洲这么多江湖帮派，几时轮到咱们出头了，他们要争，就让他们去争好了，非要跟着瞎掺和，真以为自己是救世大侠！” “我已经派人过去接应了，事已至此，军师不必太过忧虑。” 一名老者站在暗处，看不清长相，“帮主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也不懂得看人脸色，很多道理，你跟他说了也没用。其实我觉得，这也是帮主的优点，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鱼龙帮不照样蒸蒸日上吗？” “那是他运气好，这次可不一样，杨家和柳家势同水火，不会只刮风不下雨，到时候，谁会管我们的死活。” 老者同样无心赏景，只是眯起眼睛，眺望远处，缓缓说道：“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也感觉到了，柳家这次是铁了心要跟杨家掰腕子，云洲可能要变天啊！” 女子心知肚明，反问道：“那你还让他去？” 老者突然笑道：“你都拦不住，我能拦得住吗？” “他就是个榆木脑袋，笨的要死，做起事来从来都不考虑后果，刚遇上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他这和臭脾气，迟早要摔个鼻青脸肿，懒得管他了。”女子愤懑道。 老者淡然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柳家怎么说也是名门望族，就算要撕破脸皮，吃相也不会太难看。” “我真想不明白，那些家族争来争去，到底在争些什么？要是两家真的开战，不知道要连累多少无辜的人。”女子是鱼龙帮的军师，却无心权谋，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符。 “如今白家出了位天才剑坯，又与柳家结盟，白家势必会再次崛起，石家财力雄厚，向来与杨家交好，云中城四大家族看似平静，其实早就打的不可开交了！” 女子靠着廊柱，轻声问道：“依你看，杨家有几成胜算？” “最多不超过三成！”老者缓缓举起三根手指。 女子讶异道：“三成！这怎么可能，杨家在云洲称王称霸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五成的胜算都没有？” “柳家暗中谋划多年，如今各地的势力都倾向于柳家，如今又跟白家结盟，这一次，杨家是真的要头疼了！”老人叹息道。 女子天生聪慧，好像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好奇的问道：“老徐，你好像不想让杨家输？” “不是不想看到杨家输，是不想看到他输！” “谁？”女子越发的好奇。 老者缓缓说道：“曾经的云洲龙，他要是输了，整个云洲都会抬不起头来，你们年纪轻，不知道也正常，杨烨确实是天下雄主，当年那一战，让云洲人脸上贴金了好多年。” 老者露出微笑，脸上焕发出骄傲的神彩！ 那个二十年前的冬末，有个生长在北方的年轻人，把全天下的天下俊彦踩在脚底，发出了一段振聋发聩的声音，“你们最好别小瞧云洲人，我跟你们说，云洲人也瞧不上你们，你们不就是长得白一点，腰包鼓一点，境界高一点吗？原来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不如我们云洲人，谁说云洲没有武神，我就是啊！” 从那天起，云洲始终流传着六字箴言，“金龙啸，天下傲！” 老者轻声叹息，“可惜，世人再也无法目睹他当年争胜的风采了，据传言，这些年也在不断跌境，无心修行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你说的是谁了，他以前跟我说过，依我看，柳家也没你说的那么大优势，怎么说，那也是当年的武神，就算跌个两三境，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柳家的高明之处了！” “你是说......？” “你可是我们鱼龙帮的军师，也该着眼大局，改一改不爱出门的毛病了！”老者轻声笑道，他们的军师确实聪明，但是极少出门，除了辅佐帮主，从不关心其他事。 甚至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鱼龙帮的花瓶！ 老者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就算再过一百年，也没有人敢去挑战云洲龙，柳家才不会去硬碰硬，他们只会软刀子割rou，击人痛处，杨烨的嫡长子，你应该也听过吧？” “就是那个不学无术，又爱霍乱天下的云洲小霸王？” 老人点点头，“两个女儿倒是天赋异禀，只可惜，一个不幸早夭，一个远赴中神州求学，剩下个不成器的嫡长子，也差不多耗光了所有人的耐心。云洲等了二十年，已经是个奇迹了。” 女子道：“一个家族后继无人，确实是致命伤！” “这次棋剑书大会，听说还有场额外的赌约，柳家雏凤和白家天才剑坯联手，只要打败了杨家的草包公子，柳家就能顺势夺取云洲的霸主地位，到时候，有的是人锦上添花。” 女子皱眉道：“柳家也好，杨家也罢，谁是云洲霸主都没关系，只要不牵扯到鱼龙帮......” “杨柳之争，已成定局，云洲就是个大杂烩，尤其像我们这样不上不下的，想各扫门前雪，其实很难。这次柳家邀请各方势力，就是在逼着我们表态。” “看来柳家已经急不可耐了！”女子不屑道。 老者道：“现在就只能猜帮主会怎么选了，最好是两边都不帮，两边都不得罪，现在局势还不够明朗，谁也不能担保杨烨没有后招，这个时候贸然冲过去，很容易给人当炮灰，至于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两边都得罪！” “这还用猜？”女子无奈，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果。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凡事多往好处想想！” 女子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他去云中城之前，我便考虑过让鱼龙帮散去一部分势力，避免卷入这场家族纷争，可某人倔得像头牛，就是不听啊！” “杨柳两家底蕴雄厚，若是真要拼个鱼死网破，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人，依我看，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可他要是真听你的，那就不是他了，鱼龙帮是他的心血，全靠他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让他贸然解散帮众，实在太难为他了！” 老人笑容古怪，心中暗道：“不听？这小子，出息了呀！”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以鱼龙帮现在的实力，别说杨家和柳家，就连眼皮子底下的王家，也想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女子愤懑道。 天水王氏也是云洲老族，祖祖辈辈盘踞于天水城。 老者面色凝重，“这天水城确实越来越难待了，王家两父子野心不小，听说王镇已经跻身八脉境，实力大增，说不定会有动作，帮主迟迟未归，我们还是小心点好。” 女子点头道：“我已经下令让城外的人都撤回来了，等他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我算了算日子，帮主应该也快到了。” “我想他应该是把两家都得罪完了，估计不用等到杨柳两家开战，云洲就已经没有鱼龙帮的立锥之地了。” 老者轻声笑道：“我看未必，咱们帮主可是很有天分的！” “除了修行，我看他什么也不会！”女子也笑了。 老者突然眯起眼睛，向远方望去，缓缓说道：“今晚还挺热闹，混进了几只老鼠，有意思，真有意思！” “会不会是王家的jian细？” “我看不像，王家父子滴水不漏，就算想对我们动手，也不会这么外行，你歇着吧，我跟少清过去看看就行了！年纪大了，也没个知心人暖被窝，实在是睡不着，折腾折腾身子骨也挺好。” 女子抬头看了眼夜色，拎着竹织灯灯笼，起身缓缓走下台阶，月明气清，自然遮掩不住女子的婀娜身段。 “宁错杀，别放过！” 老者急掠而去，没来由叹息道：“真是个吃人的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