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最好的酒
一行四人缓缓走出巷子。 曹胤的是个话语不多的读书人，说话极为谦虚，也不像百里狂三喜欢修闭口禅，言语之间不难看出此人的学问和礼节，不招人喜欢，但也绝不会惹人生厌。 结果，聊着聊着给年轻公子聊郁闷了！ “在我们家乡那边，修行者多的是，各个都很有天赋，像我这样的，根本就排不上号。”事实上，曹胤不仅是个修行者，还是神魄境后期的实力，与百里狂三是同等境界。 如今，读书人都这么可怕了吗？ 大夏帝国，以武为尊，可读书人却是不减反增， 说到底，言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作为登顶武道的正统武学，一直被视作天下修行者的“阳关道”。 夫子为天下人立言，也为天下读书人指出了一条康庄大道，读书人只要掌握了言术，就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不再是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的腐儒。 说不清，就一人一道符，让你知道的明明白白！ 曹胤放缓脚步，抱拳道：“天色不早了，我想也该告辞了！” “你不会也要去云泽山吧？”杨辰冷不丁问道。 “难道你们也是......？” 杨辰道：“没错，我们也要去云泽山，棋剑书大会七年一届，听说这次还很热闹，怎么，你是要去参加比赛吗？” 曹毅挠了挠头，“去碰碰运气！” 杨辰望向百里狂三，示意又多了个强劲的对手。 百里狂三却是面无表情，他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实力，先前感受到的那股杀气，毫无疑问是出自此人之手，要不是杨辰横插一脚，那三个恶霸，恐怕已经是死人了！ 曹胤望向少女，将一支粉红色小笔锥递给，微笑道：“这个送给你，算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记得用笔写下来，多写几次，没准就能实现呢！” 少女眉开眼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爷爷跟我说过，帮人不能图回报，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呀！” 曹胤笑着摇头，“你可是救了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知道你不图回报，但我是真心想表达自己的谢意，这只是一支普通的笔，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这么勇敢，就当是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奖励，也算是曹胤送给朋友的礼物。” 少女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的收下。 “曹兄，我也是没少出力啊，就不能给我也来一支？”年轻公子突然扶着要，死皮赖脸道：“哎呀，累死我了，我这一身汗呐，刚才差点没让那几个王八蛋给坑死！” 曹胤哈哈一笑，郑重抱拳，说道：“杨兄弟果然是真性情，今日之事，曹胤谢过各位了，日后若用得到曹某，飞信传书到中神洲曹公府，知会一声便是。” 曹胤无意间扫了眼天丛云剑，“云泽山再见了！” 一行四人，自此分道扬镳。 ...... “谢谢，你以前不常来这里吗？” 少女点点头，跟两人混的熟了，便不再胆怯，“小时候在这边上过私塾，后来先生走了，爷爷就不让我到镇上来了，说镇上不好，还搬去了老远的地方，很久没来过了！” 杨辰疑惑道：“为什么？” “爹娘去世的早，爷爷说我年纪太小，不懂得明辨是非，怕我学坏，也怕我受欺负，所以才带我离开小镇。” 少女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爷爷说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少女知道，爹娘就是死在镇上。 “那你会怪你爷爷吗？” 少女爽朗道：“当然不会了，刚开始的时候会怪他，也想不通，但是，想不通也没关系，爷爷肯定是为了我好，否则他干嘛要做让自己孙女不开心的事儿，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 年轻公子突然陷入沉默。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是没买到好东西？” 杨辰摇了摇头，他想去买酒，只是很纠结，那个青衫老人修为很高，自己应该拜师，可是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跟他说真话，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让他耿耿于怀。 这个师，拜了未必是好事！ “你要不是想太多，在南华山就能到神魄境了！” 杨辰知道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是我想太多，是我不太愿意相信天山掉馅饼的事，你要说本公子玉树临风，也应该掉下了才貌双全的仙女才是啊！” 百里狂三后悔搭理这个没正形的家伙！ “馅饼......仙女？”谢谢认真的望向天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杨辰笑问道：“我平常看你胆子停小，今天怎么就敢替人出头，就没想过自己打不打得过，就不怕他们也欺负你吗？” 少女一板一眼的回答道：“我有想过，但是我不怕，先生说欺负人是不对的，人也不能白白受欺负，而且这次我要是不帮他的话，那下次我遇上麻烦了，也没有人会帮我。” 那个雨夜，爹娘被仇家打成重伤，她和爷爷四处找人求救，可是无论走到哪儿，都只能听见重重的关门声。最后，年幼并不知道生死的少女，只能抱着爹娘，渐渐冰冷。 “那要是你帮了他，下次你遇到麻烦了，还是没人肯帮你，那你怎么办，你还会想着帮助其他人吗？” 少女思量了片刻，认真道：“会的，别人怎么做我说不准，但是我会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别人帮不帮我，和我帮不帮别人，这是两回事，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百里狂三不易察觉的拢了拢手中的长剑。 年轻公子一笑置之。 他跟少女有着相似的经历，可他深知，这个世界的丑陋，阴险狡诈，趋利避害，所谓的江湖险恶，说到底，还是人性本恶。这十八年来，他透过云中城所看到的世界，有些憧憬，也有些失望。 书上说，每个少年都在做梦，梦醒时，便长大了。 如何可以的话，他们宁愿永远活在梦里！ 他们不用参与世间的尔虞我诈，遇到想遇到的人，遇到想遇到的事，只不过，这个世道，永远都不可能像他们想像的那么好！ 山下争名利，山上抢气运，自古而而！ 不过， 这个世道就算再差，也总会有人向阳而生。 ...... 在少女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家老旧书斋，挑选了大半个时辰，谢谢买下了四本清一色的儒家典籍，百里狂三选了两本剑谱，杨辰也在旧书堆发现了本《官子谱》，勉强算是满载而归。 返程途中恰好遇上老舟子，拎着大包小包的日常用物，问她为何买书买了这么长时间，少女只说走错路了，忘了书斋的位置。 暮色时分，四人总算顺利回到船上。 青衫老人靠在船头，偷偷瞄了眼年轻公子哥，等到他走入舱内，这才朝少女招了招手，少女一五一十，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青衫老人，当然了，这些都得背着自己的爷爷。 同为修行者，百里狂三是个令人发指的习武痴人，除了吃饭睡觉，基本都在修行，杨辰实在没这个狠劲，每天都会挑选固定的时间进行修行，辰时、正午和入夜时分，尤其爱在晚上修行。 自从学习了南华宗的气海五字诀，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机更加雄厚了，洛水河遭到帝国掌剑使的截杀，更是莫名其妙让让他将境界提升到了灵元境后期。 今晚倒是没想着修行，因为腰酸腿疼，心情也不好，本想去船头吹风，结果看到青衫老人，便转头去了船尾，翻起了唐兴送的那本《太上清静》，文章用词晦涩难懂，清一色密密麻麻的文字，看了不到三页，果然要睡着。 月光下的少女，皮肤黑的发亮，她缓缓走了过来，手指在船舱上轻敲了两下，说道：“大哥哥，你的伤还没好，该换药了！” 杨辰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胡乱甩着小臂，得意洋洋的说：“你看我像是个有伤的人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再换药了。” 少女态度坚决，说道：“不行，神仙爷爷说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必须得换药，要不以后会落下病根。”少女突然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巴，不再说话。 杨辰叹了口气，“不换！” 少女自顾自蹲下身，帮年轻公子挽起袖管，轻轻地擦拭药膏，杨辰叹了口气，不再拒绝，倒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侍女，这种事好像从来都是她做，不知不觉，已经出门快三个月了。 “神仙爷爷说换完药，你就不能留在外面吹风了，得进船舱里休息，否则会影响你参加比赛，还说等你伤好了之后，他立马就走。大哥哥，他真的是你的师父吗？” “......不是！”杨辰陷入沉思。 “那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你受伤的时候，他可着急了，还说要去把谁谁谁都打一顿，把我和爷爷都给吓坏了，以为神仙爷爷发疯了，要不是他每天给你疗伤，你现在还躺着呢！” 杨辰突然回过神来，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少女，恶狠狠质问道：“说......，收了那老头多少银子？” 少女老气横秋，“你现在的样子，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记得先生罚我抄书打我手心，我还总是骂他呢，现在才知道先生的苦衷，可惜先生已经不在了，哎，要是神仙爷爷肯收我当徒弟就好了！” “今天话真多！”年轻公子食指敲了一下少女的额头，“谢谢！” “啊，你叫我？” “我是说.....谢谢你！”年轻公子放下袖管，已经起身。 少女正是调皮的年纪，皱着眉问道：“啊，我怎么了？” 老舟子收拾完东西，正准备开船，隐约看见一道身影掠出，速度太快，看不真切。 “我去一趟镇上，半个小时后出发！” 暮色中，年轻公子拎着两壶酒，气喘吁吁的站在岸边，瞅见了船上青色身影，将其中一壶抛上船去，咧嘴笑道：“这会儿铺子都已经关门了，没买着什么好酒，你就凑合着喝吧！” 那袭青衫接住酒壶，仰头痛饮，朗声笑道：“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他转身闻着酒香，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