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宜蓁的身世
嵇乘云没想到这不正经的姑娘会问出这般正经的问题,一时语塞,使劲抠着自己可怜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 清云很少见到有人把鼻子抠得这般娴熟,又是捏又是揉,姿态相当销魂,弄得她都想要抠自己的鼻子。于是两个人就继续干巴巴的走着,各抠其鼻。 又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一家看上去很气派的饭庄,也不知为何已经这样晚了,里面还灯火通明的。 见到清云一脸诧异的表情,嵇乘云挖出一颗鼻屎弹飞,笑眯眯的来了一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小酒馆呀,就和你方才去的那座青楼一样,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表面上是吃饭的,可实际上呢,可是个大y窝…还有呢,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可以回答你,这件事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当然,朝廷确实是禁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又认识一些官员,便可以做成。我做这样的事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说实话,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这样,这些姑娘是好端端的人,不是被人把玩的对象。” 说罢,他大步向前走,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清云和他绑定在一起,便只能被他拖着向前走,但依然不忘记表达自己复杂的情绪:“你说的对,这些女子就算在别人眼里再卑微,是把玩的宠物或者干活生子的牛马,可她们就是人,实实在在的人。今日有这些女子去贼窝,明日便会有别的女子,到了后日,利益就会让男子也去做同样的事,最终没有一个人跑的过。开始是自己的邻居,后来是姐妹、兄弟,最终就变成了自己。” 嵇乘云高深莫测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必须要从源头上抓起,直接从最不可能出现这类情况的人进行釜底抽薪。如今很多人非要生什么好大儿,就把别人的姑娘买过来,或者是进行把玩,这样的人才是最应该罚的。因为他们是最终的受益人,是恶的源头。” 两个人近乎手拉着手一起坐在了桌前,旁边几桌稀疏的客人见到她们的行为,都觉得有些惊讶,大概以为这两个人在玩什么见不得人的游戏。 若是平常人或许会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偏偏这两个都是脸皮极厚的,看到旁边的人在看着自己,只是显得更加嬉皮笑脸,还不忘对着人勾勾手指,一副获得关注后志得意满的样子。 清云原本想看菜单,但无奈直接被嵇乘云抢了过去。清云一脸无语,清了清嗓子说:“放心,我不会点贵的,就点普通的,你让我看看呗!” 嵇乘云始劲的摇头:“就你这种人,肯定得点最贵的。” 清云笑了笑:“你怎么不觉得我会掏这一单的费用呢?” 嵇乘云看了她一眼,轻蔑地笑了笑:“哦?就你…” 清云完全不在乎他这样子,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能掏一分钱的,哪怕这人说的天花乱坠,又或者以其它的话语来激她,她都绝不可能付出一包中的任何一分钱。尊严可以没有,但钱不可以少了。 又过了片刻,菜上齐了。 菜一上桌,便散发着一股令人着迷的香气。 这还是清云第一次见到如此山珍海味,眼中立刻放出光芒。 她用备好的银针一戳放在自己盘里的饭菜,发现针并没有变颜色,便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本以为不过寻常,却发现味道格外好。 嵇乘云看到她的saocao作,只是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第一道菜是用熏rou、鸡汤和干虾做汤底,配以淡白色的笋丝和鲜绿的小葱,看着浓淡相宜、色彩井然,放在口中一尝,汤底的咸鲜、损丝的脆嫩、小葱的清甜,各种味道富有层次,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第二道菜是用色泽鲜亮的梅干菜配上甜滋滋的烧rou,两者结合在一起,既有梅干菜的脆、甘、鲜,也有rou质的紧实和饱满,当两种味道在唇齿间翻滚,便是令人难忘的回甘。 第三道菜是这里的招牌,北地寻来的鲜肥牛薄卷配上红绿椒和青菜做成的鲜椒肥牛煲。这一锅牛rou热气腾腾的,既有rou的香气,也有鲜椒的辣、青菜的鲜、麻椒的麻、酸椒的酸、菌菇的甘,各种味道汇聚在一起,便在这般初春时分给予人夏日一般的活力。 这里的米饭也很好,颗粒饱满、色泽光亮,吃到嘴里,又软又糯,简直不像人间应该拥有的。 而旁边的姑娘还在不停的伺候,就连虾都不用她自己剥。 吃到最后,还剩下一个软软糯糯的青团,这小团子外面是糯米的,用艾草汁浸泡过,颜色看着就鲜嫩。 里面是咸蛋黄和rou糜,咸蛋黄流出了细腻的汤汁,炒干的碎rou则带着特有的香气,吃着咸淡适宜。 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身旁的姑娘立刻又填上一只白色的方糕、一碗红豆羹和一份做成天鹅形状的糕点。 这白色的方糕是南方最常见的点心,外面是软软糯糯的碎米,里面是用鲜花做的馅,外面的米粒带有清新的口感,而里面的馅则层次分明,甜而不腻,就仿佛经过雨露的滋润,透出春日特有的甜蜜。 而红豆羹则是将红小豆磨成细细的粉,放入水中煮,再加入新鲜的红豆,煮至软糯,最终放上包好的糯米圆子和醪糟。红豆的口感很绵密,浸在醪糟的酒气中,散发着特殊的香味。而糯米圆子里包着山楂馅,酸甜适中,其中的果块粒粒分明。 但她最喜欢的还是这天鹅酥,外表就和天鹅一样,有着雪白的身子,细长的颈,看着极富美感。而这点心的制作又极为精致,每一层都由酥皮制成,刷着牛乳、霜糖和蛋液,不但不油腻,而且令人觉得清新。 吃饱喝足,她将筷子放在盘上,身子向后一倾,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对面的嵇乘云见到她这副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以前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吧?” 清云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太精致了,一看就是你们这些权贵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我才不吃呢。不过这感觉不是北地的风味,北地哪有人会吃的这样精致,这是南方的?”
嵇乘云点了点头:“对,这是江南的风味。我就是江南人,常常喜欢到这样的馆子来试试。礼部的公厨做的实在是粗糙,像我这样的南方胃怎么都受不了,也就是米粥还恰到好处。京城像这样的馆子还有另外三处也不错,下次可以带你去试试。” 清云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摆出来这样一副姿态,估计是想要缓和关系,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只会吃他的喝他的,最终再顺道抢走他的圣人图。 不过吃饱喝足,心情还是不错,她便一改往日的态度,笑眯眯的说:“江南的东西确实不错,我这回也算是知道了,难怪我南方的朋友总是嫌东嫌西的,还一直想着要喝一口他们那里的老鸭汤…唉,不过她是没有机会吃喽…” 嵇乘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朋友,节哀。” 清云点了点头:“谢谢你安慰我,这件事都过去很久了,我也会慢慢放下。我朋友是江南人,之前家里条件挺好的,只可惜家道中落,就被和meimei一起卖到了青楼。她是我见过最美好的女子,就是那种很温婉的江南女子,若是在江南,应该会撑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清冷的街道,去书铺读读书,去茶楼喝上一杯清茶,若是有机会,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去江南呢…而且,她还会吹六孔埙…” 听到她说的最后的三个字,嵇乘云的眼睛蓦然睁大:“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六孔埙可不是一般人吹的,应该是只有江南的大户人家才有相关的传承人…江南与之相关的应该就只有四家,也就是原本的江南四大家族:齐、裴、慕、苏,如今除了苏家以外其他均已败落…你的朋友,是从这几家出来的吗?” 江南四大家族…原来宜蓁竟然来自这些人家,若是她如今还在就好了… 清云觉得双眼模糊了,声音也有几分哽咽:“她叫宜蓁,十九岁,名字选自《诗》中的《桃夭》,取宜室宜家,其叶蓁蓁。她meimei十六岁,叫宜嘉,选自《短歌行》,取我有嘉宾一句。只可惜宜嘉遭到了一个书生的欺骗,以为人家会带自己走,结果最终只是枉然,她自己的行为惹来了老鸨的不满,被卖到了下等乐坊,宜蓁为了保护她也被发卖,后来自杀了…” “宜蓁…宜嘉…”听到这两个名字,嵇乘云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忽然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两位姑娘是十年前淮县书院案牵扯的最后一户人家齐氏的后裔…我认识这家的一个姑娘,也是这家最后一个人了,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她,让两位姑娘的牌位回到家里,不必再于外面漂泊。若是那位如今在世的姑娘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