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鬼村
可能是太饿了，冰鉴里的食物几乎让陈子佩吃了十之七八。 “嗝～” 陈子佩打了个饱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后向后一躺，也不管地面是否坚硬冰冷，直接后背着地。 地窖的板顶一片漆黑，陈子佩就这样盯着地窖的板顶，他有些发愣，离开云州城有半个多月了，不知道谢琉怎么样了。那场全城百姓的迁移，让整个云州都动荡不安，虽然当兵的一直说是乱匪，但陈子佩的直觉告诉自己，绝对不是所谓的乱匪，那只是那些当兵的借口说辞，出城之后他曾在黑云大雨之下回望，那剧烈的声响简直如同地龙翻身。 “谢jiejie。” 陈子佩低声呢喃一句，他很感激谢琉，毕竟不是那位艳名满云州的花魁，他已经死在大雪之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他在云州那座私塾外学到的一句话，陈子佩短短十四年的人生里想如此报恩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其中两个就是谢琉和老夫子。 陈子佩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因为走了太久的山路有了些疲倦，此时的他也有了那种“何处是吾乡”的感叹。 云州城经过连续多天的重建和安纳，原本的云州百姓已经十之八九都回到了云州城内。众人刚刚回来的时候可谓是一言难尽，城内城外都破败不堪。城内的房屋倒塌严重，整个东城和南城几乎毁于一旦，西城和北城倒没有东南那么夸张，但也有半数房屋被毁。平日里所见的柳巷街道，赌坊茶楼都是毁的毁破的破。 城外更是夸张，居然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百丈巨坑，巨坑四周的泥土都呈现焦黑之色，明显是雷劈才能造成的。可如此大的深坑得多大的天雷才能劈出 众人经过那座深坑边缘时都会忍不住将双手合十，拜上几拜。 而造成那座云州深坑的老道在大楚的一座深山之中不停闪现，每次消失都会有一团轻轻的紫气，突然老道停下脚步，老道面前站着一位白衣男子，容貌俊秀，不似人间之人背后背负着一柄长剑。男子双手负后，闭嘴“开口”。 “大俞的魔道比起端阳和大楚要长盛强势的多，所以他才一路挑战高手到大楚，想看看魔道式微之地的高手，在和大楚那个老魔头打了一场后，我以为他会回大俞，想让我看看他如今的实力，来挑战我。” 白衣男子沉默片刻，继续闭口说道“但我没想到他了洛阳城，去挑战了陆御，这个蠢货，陆御在二品呆了多少年，一身修为比他只高不低。果然不出我所料，一身窍xue被陆御毁了十之七八，才侥幸从陆御手底下逃脱。”董靖贤也是双手负后接过了白衣男子的话语，“逃到端阳之后屠戮无辜杀人过千，可谓是天怒人怨，贫道既然为齐云山真君，就该出手。” 白衣男子默然无言，向前踏出一步，似乎在告诉董靖贤，那个蠢货再蠢也是自己的弟弟，那自己就有义务出手一次。 龙虎山巅张道衡目光远眺，龙虎山上云海翻滚，雷霆风雨，剑光魔意，俱在眼中。 “师兄。”李玉竹御剑而至，一身白袍可谓是仙气十足，四大天师之中唯有这位外姓大天师最少身穿道袍，多是寻常服饰。 李玉竹皱着眉头，“来找老真君兴师问罪？”很明显她也看见了远处的雷光和剑气。 “约莫是的。”张道衡点了点头 “潜入我大楚国境，又如此行事，真不把我们龙虎山放在眼里！”李玉竹一声冷笑，“他日我若去大俞斩杀妖魔，定要和那常玉轩讨教一二。” 张道衡不做回答，只是淡然一笑。 陈子佩再次睁眼时已经是黑夜，刚刚醒时两眼漆黑，脑袋有些微微的疼痛，想来是之前饮酒留下的后遗症。 因为在地窖待久了，一时间不知道白昼黑夜，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出地窖，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月光如银纱已经洒向地面，陈子佩这才知晓自己睡了好久。 夜晚之下，村子一片死寂无声，陈子佩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随后猫着脚步走在院子里，银白的月纱之下院内院外的黑斑的恐怖更胜之前白天所见。陈子佩对着自己的手吹了口气，自觉该走了。按理来说夜晚阴气极重，远超白日，停留此地一晚才是明智之选。可那些黑斑和昏乱一地的物品让陈子佩心中不安的很，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停留在此，除非自己想死在此地。 陈子佩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很多时候他都是凭借自己的直觉来决定自己的去留往返，当初在云州赶往徐州的大山之中，十来天都没有碰见那些豺狼虎豹，除了运气使然之外，陈子佩自己的直觉也功不可没。 陈子佩说走就走，脑袋探出院子，向四周张望，泥泞小路，绿藤小屋，如同自己初来之时，并无区别。确定没事后，陈子佩身子也离开了院。 陈子佩离开院子后摸黑向北走去，一身酒气已经散去十之八九，脑袋也随着醒酒不再那么疼痛，陈子佩步子加快，想早点离开这里，眼中所见的房屋一栋栋快速的向后倒退，适应了黑暗之后，陈子佩在村中已经开始奔跑起来。 “怎么这么瘆人啊。”一股冷风吹来，陈子佩不禁抖了一抖，“怎么这么冷。”陈子佩双手抱住双肩，用力揉搓，冷风阵阵之下，陈子佩都想打个喷嚏了，陈子佩哆嗦着嘴碎了几句，“他娘的，山里都没这样啊。” 陈子佩缓缓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个村子，有这么大吗？ 陈子佩跑了将近一柱香，房子还是房子，青藤还是青藤，黑斑还是黑斑，一眼望去，看不见边尽。少年刚刚出去之时，还有银月繁星，铺在少年身上，现在月光星光都已经暗淡，空中乌云遮住月光，那原本还在尽力照亮人间的月亮突然就消失于乌云之中，老人常说天狗食月，而现在那朵乌云就像天狗，吃掉了那轮照亮少年的明月。 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好在陈子佩已经适应了黑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陈子佩停在原地，不敢瞎跑，他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陈子佩开始皱眉，环顾四周，“怎么回事？走不出去？” 陈子佩沉思片刻，走到一旁的房屋边，用力将挂在房屋之上的青藤拽下来。随后将那几条青藤放在了大路中央，留下标记。他现在要确定的就是自己是不是在一直转圈圈。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陈子佩开始向前，步子缓慢，观察四周，越看越觉得熟悉，总觉得自己走过这条路了，但只要没有再看到那条青藤，陈子佩就不会确定下来，直到现在陈子佩依旧心存侥幸。 黑暗之中，似乎有黑影闪过，但因为月光暗淡，星光全无，陈子佩不曾注意，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又看见了那几根青藤，陈子佩不禁咽了咽口水，“怎么在原地转，难不成是鬼打墙？！” 说书先生就喜欢讲鬼神天君，陈子佩流浪之时也听过不少，不说别的，什么恶鬼吃人，水鬼拉替死鬼不下于七八次了，鬼打墙他也听说书先生说过，冤魂恶鬼用法力把人的感官屏蔽，在一个地方，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然后把人吃掉。 陈子佩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体验到一回鬼打墙，少年不敢向前走但也不敢留在原地，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少年犹豫之时，远处突厥的出现了一点灯火，这种地方出现一抹光亮可谓是让人匪夷所思，那点灯火很小，似乎随时会消失溃散，陈子佩咬了咬牙，向那点灯火奔去，速度之快，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那点灯火是什么，总比现在傻站着来的更好。 陈子佩向那点灯火奔去的同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就像一张张黑纸，被人攥在手心，用力揉搓。似乎有人不想让少年接近那点灯光，陈子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跑下去，要快，很快，更快，拿出自己全身的力气。 “别想跑！” 黑暗之中一道女声凭空响起，女子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异常的尖锐。声音不是很大，只是如同常人的一声呵斥，但在陈子佩耳中却回荡不止，甚至五脏六腑都因为这声呵斥开始震动。 “回来！给我回来！” 女子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相比之前更为尖锐嘶哑，如同一个濒死的野猫，发出死前最后的嘶吼，同时也更为清晰，这道声音已经是在陈子佩身后炸响。声音如同洪钟雷震，陈子佩整个身体窍xue，心口都以一种诡异的振奋开始颤抖，其气象和速度远超之前那第一句声音响起之时所带来的震动。 陈子佩七窍因为这两句嘶吼已经开始渗出了血，陈子佩不敢停下脚步，向那处光点疾驰而去，那道声音的主人似乎开始有了怒火，眼前的小鬼完全不听自己的言语，刹那之间，四周的已经扭曲的不成形状的“黑纸”融于一炉，随后汇聚成了一双手，更确切的说是一双爪子，伸向陈子佩。 “不许走！” 声音又一次响起，陈子佩的原本就流着血液的七窍一顿，接着以更快速度流淌，而且不再是之前的鲜红色，而是已经有些乌黑。 “你说不走就不走！你家住海边吗！管这么宽！” “你tm的这么古怪，谁知道你想干嘛！声音又难听跟死猫一样乱叫！我去你妈的！” 陈子佩似乎放飞了自我，奔跑的同时开始放声叫骂，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我就吃了点东西，就追着我不放！不能吃你白天怎么不跑出来说！现在追着我！” “脑子有问题吗！云州城有大夫治脑的！还不去看看！” 黑暗之中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一茬，猫捉老鼠时老鼠还敢回头叫骂，延伸而来的黑爪都停顿了一下。 “看你这爪子这么黑，还皱皱洼洼的，大婶还是几年没洗手了，比我手都黑，砍了吧！” 声音主人在那略微的停顿之后，双手猛然发力，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可见之前还有几分保留，“小崽子！我要杀了你！吃了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陈子佩脚不停片刻，嘴也不曾落下。 “来抓我啊！老东西！小爷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吃我魂魄？什么东西？到时候大家都是鬼，谁吃谁都不一定！你这老东西口感一定很差，还臭的很，吃了几天屎啊！熏死人了！” “小崽子！” “叫你爹作甚！” 一人一鬼，一边追一边骂，场面有够滑稽。 陈子佩已经满脸乌血，虽然能和背后的老鬼对骂，可实际上已经有些中气不足，老鬼每次开口说话都会如同铜钟一般，在陈子佩心窍炸起。 原本少年是不愿开口的，多年的逃亡和流浪的经历让他知道，无论是和人打斗还是风紧扯呼的逃命，一边强烈运动一边开口是大忌。这样会让自己的呼吸变得紊乱，特别是一呼一吸的换气之间开口更是如此。 但在之前逃命之时呼出了那一口长长所憋之气时，自己因为那尖锐刺耳之声而震动不止的窍xue会好受很多。陈子佩当机立断，直接开口骂娘虽然会打乱呼吸，但却也能更加延缓声音所带来的影响。否则此时不止是满脸血污而是满身了。 距离那到灯火只差十步之遥了，身后老鬼终于长爪够到了少年的肩头，陈子佩本就破烂的衣物如同遇见足矣毒液一般被腐蚀开来，甚至陈子佩的皮rou上也开始慢慢腐烂。 “晤～” 陈子佩无力再叫骂了，黑爪抓住少年肩膀之后，右手也开始要摸上少年的脖颈。 陈子佩意识开始溃散，不断用手捶打自己的大腿，想再凭空挤出一点力气，可那点力气完全不能和身后老鬼相比，不远处的那点灯光也开始越来越微弱，少年眯起的眼睛几乎看不见那点灯火了，似乎已经开始逐渐熄灭了。 陈子佩终于闭上了双眼眼，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