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潇湘雨落平沙落雁

    秋已至，雁南飞。

    潇湘水泽，是水禽栖息所。

    一场暴雨，惊醒了刚要入眠的栖鸟，慌乱飞行中，披着月光落在了岸上沙滩。惺忪抖动着翅膀，摇摇晃晃，准备休息。经过心灵风暴后，清雨的感知加强，感受到了这种风雨过后的安心，眉头舒展开来。江潮褪去后，一望无际的平沙，沿着斗折蛇行的河流，延伸到天际。周围的温馨让清雨陷入熟睡，可能在梦里，是潇湘城辉煌的样子吧。酒巷喧闹，水产丰富，山珍精致，人们嘻嘻笑笑吧。

    丹青不眠，他拿起画笔，勾勒出与世无争的落雁，和悠长的平沙。平沙，平沙，汹涌洪水横冲直撞，却能抚平参差的沙。浮沉，聚散，历史洪流下，辉煌百年的城镇会倒塌，富贵，堂皇，皆会毁于一旦。越是纪念的越是留不住，越是留不住就越是纪念。于是，便有了遗迹。

    然而，尘沙却能在历史洪流中四散奔波苍茫乱撞中重新排列，然后在大水退后以全新的面貌归于平静。沉淀，堆积，成为一片土地，然后再等待一次洪流，打乱，排列，重新开始。

    尘沙不会被人铭记，人们只会记得拥有的辉煌，而正因为在乎才会强加自己的感情，留恋，纪念，依依不舍，然后在所谓的文明和辉煌消亡中，在历史的循环中悲叹，感慨。

    从尘沙中来的，最后还要归于平沙。

    人不懂得的事情，无情无念的禽兽懂得。雁南飞，落于平沙，春来后，又不留恋地回到北面去。依时而迁，随候而动，顺应变化，干净的来，潇洒的走。

    画中，无意的落雁，无情的平沙。

    天明。然后日中。

    “我睡着了？这里是？”清雨看了看周围，残破的酒楼里，丹青从密封的坛子里，找到一些还没有坏掉的米，煮起了饭。此时的清雨，满心的疑惑，可当她走过去时，丹青却用饭打消了她要询问的念头。一梦过后，清雨也安安稳稳大吃完饭，然后，才准备张开嘴。

    丹青还是没让她说话，因为他知道她要说的。

    “没错，你，就是青琉璃清雨。你和你的姐妹一样，来自上古的遗留法宝琉璃火。”丹青笑了一下，继续说，“没错，潇湘城的雨确实与你有关。你不懂得控制你的力量，所以外泄的灵力化成雨，炼化了这个城镇。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只是……只是利用我？”清雨抬眸，无光的眼神里透着些许的委屈，以及，没办法解释的悲伤。丹青不说话，却对她作揖。片刻后，“清雨姑娘，不才即将离开这潇湘城。”清雨不说话。丹青缓缓走出，清雨不知道该怎么作，只是本能的像动物一样，看着她的画郎离开。即将出酒楼消失在光里时，清雨起身，追了上去。

    “你，还会回来吗？”她已经说不清到底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希望。丹青拉了拉斗笠，“如果，会有大雪的话。”等到她按照每一个时空都会说的话说之后，丹青离开了。清雨只是看着，不说话。

    丹青离开了，却从未离开。他如同执行程序那样，等待雪的出现，等待第八幅图。收好七幅图，他拿出了褪了色的八块壁画，他轻轻抚摩着，摩挲记忆，浅浅回想，然后收起。

    记忆过于沉重，一牵即出的悲伤和千头百绪的爱恨，应该会是所有人都不想触碰的禁忌。

    可能等待苦久，可当你知道等待必会发生没有变数时，你会把它当做寻常。

    于他俩而言是等待，于潇湘城的百姓来说，是煎熬。秋收无粒，船港毁坏，山被吃秃，苍茫茫大地，本该孕育生机的大地，却冷眼看着活在它上面的人。

    时节，并不会因为灾难而改变。同样，丹青不会因为代价过大而放弃潇湘八景。清雨，没有办法，她已经看不透在她心里的那个画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