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绝地掩护

    夏木带着成越、凌小曦和炎旭沿着霉晦而阴暗的石梯向地下的深处走去。

    石梯的尽头接着一个狭长的平台，拐了一个大弯后又是一段向下的石梯，然后走进了一条平缓却曲折的地道，古老的石板地面比刚才更加湿滑了。

    夏木一直在前面带路，发光的晶石叠加着成越手中荧石的光线，在地道光滑的墙壁上投出了摇摆不定的影子。

    急促的步伐使凌小曦全身冒着热气，汗水沿着额头流淌下来，耳边能听到的，除了鞋子和潮湿地面摩擦发出的“吱吱”声以外，就只有她们几个女孩子喘气的声音了。

    通过一条又长又直的地道，他们开始往上走，走上一段积着泥土的石梯后，终于在幽暗的光线中隐隐约约看到地道的尽头了。

    “请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夏木喘着气说，继续朝着洞口走去，最后在尽头不远的一个台阶上停了下来。

    她举起手中的晶石，抬头向堵在尽头的一块石板望去，然后又沿着石梯往下数，退后一步以后转向了石壁。

    她蹲下来把晶石凑近墙壁，另一只手在石壁上摸索着。她的手停下了，低声念起了咒语，幽幽的红光透过她的指缝漏了出来。随着墙壁上符咒的出现，石梯尽头的石块缓缓地挪开了，枝叶随着浑浊的泥水涌进了地道，雨后森林那股特有的清新气息也透了进来，冲淡着地道里霉腐的味道。

    “好了，我们快点出去吧！”夏木带着兴奋的语气说，快步向洞口走去。

    他们踩着被石块拖动而覆盖在出口的枝蔓，来到了一片白雾弥漫的树林。

    树林里漆黑一片，晶石和荧石发出的光线在浓重的雾气中显得微弱无力。在幽暗的光线中，凌小曦只能模糊地看到了眼前那几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和周围茂密高大的蕨草。

    突然，身后传来“隆隆隆”低沉的声音，她转过身，发现出口已经被一块铺满藤蔓的巨大石块重新堵上了。

    “夏木，这是什么地方？”炎旭站在她身旁，环顾着四周。

    “岵洛斯憩息的树林……”

    “卜玛树林？”

    “嗯。”夏木笑着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密林深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把十指交叉的手围在了嘴边，连续发出了几声穿透而悠长的声音。

    成越和炎旭侧耳听着，很快就把目光落在右边的丛林了。

    过了片刻，从密林里传来微弱的“沙沙”快速掠动的声音，一只身材巨大的岵洛斯冲破白雾奔跑跃出，轻巧地落在了茂密的草地之上，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岵洛斯很快就把出口前面的草地重重包围了。在黑暗中，岵洛斯的眼睛仿如一块块发着红光的巨大猫眼石，穿透着浓雾炯炯有神地向他们望来。

    成越仍然专注地倾听着，直到夏木向着带头的那只岵洛斯走去。

    “一百二十六……”他低声说着，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凌小曦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却越过了带头的那只岵洛斯向后面望去，“炎旭，我们的新朋友也在里面呢！”

    “哦，是的。”炎旭也笑着望向了后面，“大哥，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炎旭说话的当儿，两头岵洛斯迈着轻盈的步子，从浓雾后面走上前来，站到了带头的那头岵洛斯两旁，晶红的眼睛望向了他们。

    夏木这时也已经走到带头的岵洛斯跟前了。蹲坐在地上的岵洛斯弯下腰，夏木轻轻地拍打着它的脖子，又在它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岵洛斯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似乎在回应着夏木的话，然后趴在了地上。

    “白骁弈，炎旭，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夏木抓着岵洛斯的项圈说道，语气中却难以掩饰她的紧张。

    “好的。”成越把荧石放回衣服里，在黑暗中握住了凌小曦的手，“小曦，过来吧！”

    “成大哥……”珋霏在成越的身旁正要说话，炎旭就把她打断了。

    “珋霏，你还磨蹭什么呀，快点跟我过来啊，等游嗤追上来我们就不可能离开了！”他说着拽着珋霏就往岵洛斯大步走去。

    游嗤……一听到这个名字，凌小曦的心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曾经称霸娄枭的黑骁团首领，被封印了二千多年依然可以独自一人闯出重重包围圈的人，现在已经和们近在咫尺了。我们真的可以逃出他的掌心吗？

    隐匿在心中的恐惧又重新袭来，强烈的不安让凌小曦不自觉地握紧了成越的手。

    “成越，你听我说……”凌小曦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珋霏用力甩开炎旭的手要往回看，却又被炎旭拽住了，“如果游嗤真的追上来了，你……”她压抑着内心的痛苦，松开了成越的手，“你让我跟他走，你和他们带着神鸟圣石回去娄枭……”

    “你说什么？！”成越极力地压着声音，却把她的手握得生痛，“我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游嗤的目标只是我！既然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使命，我不能再让自己拖累大家了。万一连神鸟圣石也落到游嗤手里，我怎么对得起娄枭族人呢？你……”

    “小曦，你不用说了！”成越拉着她就往岵洛斯走去，“如果游嗤真的追上来了，我会让炎旭把神鸟圣石带回去！即使要跟游嗤走，我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他说着突然抱起了凌小曦，凌小曦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已经把她放在岵洛斯的背上了。

    “小曦，抓好项圈！”成越用十指紧紧地包围着她的手，“你听着，我们一定可以安全离开这里的！”他坚定地说，用力拉了一下项圈，岵洛斯站了起来。

    “夏木……”他转过头，声音又恢复了沉着，“我们从这里过去会到达入口西边的山林，在半山腰那里有一片青桐树林，我们先在那里停留，不要惊动了黑骁团，知道吗？”

    “好，白骁奕。”夏木点了点头。

    随着带头岵洛斯的一声有力的吼叫，岵洛斯的队伍如出弦的箭向着浓雾笼罩的树林里飞奔而去。

    凌小曦的眼前漆黑一片，冰冷而潮湿的空气猛烈地向她打来，她看不清周围任何的东西，只能从岵洛斯身体强劲的甩动和耳边嗖嗖的风声知道自己正在全速地移动。

    然而极速的奔跑并没有让她冲破恐惧，在黑暗中不安和担忧有增无减地压在她身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在她的身体完全冰冷下来之前，岵洛斯终于放缓了速度停下来了。伴随着粗沉的喘气声，岵洛斯的身体在剧烈地起伏着，凌小曦放开抓着项圈的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热辣辣地生痛。

    “白骁奕，我们已经到了桐树林了。”在黑暗中传来了夏木的声音，“再往下走不远就可以到达湖边了。”

    “好的，我明白了。”成越答应着，从凌小曦身后滑下了岵洛斯，“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我看一下情况就回来……”说完他的影子在岵洛斯旁边消失不见了。

    这时在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线，夏木把晶石拿了出来，在昏黄的光线下凌小曦看到炎旭也从岵洛斯下来了，正向一棵高大的桐树走去。

    “我跟大哥上去看看……”他说完影子晃动了一下，也在她们眼前消失了，只从上面飘落了几片叶子。

    凌小曦抬头望向他们消失的那棵桐树，在隐约中似乎听到他们低声说话的声音。转头的一瞥，却发现夏末也正抬着头，幽暗光线下的眼睛充满了忧伤，恍惚中似乎还闪着一丝泪光。她很快又失落地低下了头，然后从岵洛斯的背上滑到了草地上。

    看到她的悲伤，凌小曦心中也感到一阵难过，连忙抓着岵洛斯的项圈，小心地滑下来向她走去，但这时珋霏已经从岵洛斯背上下来走到她身边了。

    “夏木，原来你这么厉害，居然可以统领岵洛斯！”珋霏羡慕地说。

    夏木轻轻地抚摸着岵洛斯柔软的长毛，淡淡地笑着说：“我自小就和岵洛斯一起长大，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巴亦是这队岵洛斯的首领，它的年纪比我大多了……”

    “哇——原来它还有名字呀……”珋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望向了巴亦，巴亦扭头瞥了他们一眼，却又突然警觉地望向了它前方的草地。原来成越和炎旭已经出现在桐树下了，巴亦的眼神又放松了下来。

    “成大哥，怎么样？”珋霏马上向着成越跑去，“我们可以冲出去吗？”

    成越笑了笑，和炎旭一边走来一边说：“现在黑骁团正守在湖边的出口附近，从篝火的数量看，大约有一千多人……”

    “什么？！一千多人——”珋霏喊了出来。

    “你大惊小怪干什么？”炎旭瞅了珋霏一眼，“我们这里有一百多头岵洛斯，有岵洛斯的掩护，我们冲出去可是有很大把握的！”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岵洛斯吗……”珋霏半信半疑地说，向着岵洛斯的队伍望去，但在浓雾和黑暗的遮掩下，眼前却只有十多头岵洛斯模模糊糊的影子。

    “好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了，游嗤随时会追上来的。”成越说着已经走到了她们的跟前，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小曦，珋霏，夏木，你们听着，我们要利用黑骁团的渔船离开这里。等会儿岵洛斯冲进黑骁团阵营的时候，你们就趁着混乱跟炎旭上船，我和岵洛斯队伍会在后面掩护你们的，知道吗？”

    “知道了！”

    “好，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吧！”成越说着正要转身，夏木却把他喊住了。

    “白骁奕！等一等！”他们一愣，都望向了夏木，她的脸上却溢满了悲伤，“白骁奕，对不起，我必须要留在这里，我不可以跟你们一起走了……”

    “夏木，怎么了？”炎旭急忙问道，“酉长不是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娄枭吗？”

    “炎旭，对不起……”夏木低下了头，带着轻轻的哽咽说，“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这里……游嗤一直被塞木司人视为英雄，他这次回来一定是想把塞木司部落也加入到他的阵营。既然我爷爷知道了他的背叛，他又怎么会放过我爷爷呢？各位，很对不起，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我爷爷……”

    “但你一个人留下来就可以救酉长了吗？”炎旭焦急地说。

    夏木含着泪水摇了摇头，“放心吧，我不会一个人的，我还有巴亦和岵洛斯朋友……”她说着拔下了发髻上的那根彩色的羽毛，双手颤抖地递到了炎旭跟前，“炎旭，谢谢你些天带给我那么多的快乐，我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这根羽毛就作为一个纪念吧……”

    炎旭不知所措地接了过来，“嗯，好……谢谢……”然后手忙脚乱地把羽毛放进了衣服的前襟。

    夏木凝视着炎旭，低声问道：“炎旭，等所有事情都结束后，你会再来塞木司部落吗？”

    “当然，到时我和大哥，小曦，还有珋霏再过来找你。不过，夏木，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夏木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好吧……夏木，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你也保重……”夏木张开了眼睛，里面却浸满了伤痛，在她的泪水流下来之前，她手中的晶石熄灭了，可是声音却仿佛堵在了嗓子上，“我带巴亦掩护你们，你们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夏木，你送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成越阻止了她，“你既然要留下来就不能暴露自己，黑骁团同样不会放过你的。”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夏木的声音似乎平静了些，“您说得对，白骁奕，那请你来骑巴亦吧，它能听懂你的指令，它会带领岵洛斯掩护你们离开的。”她说着转身拍了拍巴亦的脖子，巴亦透着红光的硕大眼睛望向了成越，眨动了一下后趴在了地上。

    “夏木，谢谢你！”成越拉着凌小曦的手向巴亦的黑影走去，经过夏木时他停下了脚步，低声说：“夏木，一定记住不要和游嗤正面冲突，你只有隐藏好自己了，才可以救你的爷爷，明白吗？”

    “夏木明白了……”

    成越和凌小曦骑上了巴亦，成越轻轻拉动项圈，巴亦站了起来。

    “嘿，夏木，你一定要保重好，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吃你做的轧榔馍了！”在黑暗中是炎旭愉快的声音。

    “好，我等你们回来……”夏木的声音却呜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们回来了我就做十大篮子轧榔馍，让你们吃三天三夜也吃不完……”

    一阵低沉的吼叫，岵洛斯再次冲入了黑暗与浓雾之中，迅速向山脚奔跑而去。

    很快，透过浓重的白雾和树缝，凌小曦的眼前出现了忽隐忽现的光晕。光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还伴随着人群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意识到他们马上就要冲进黑骁团的营地了。

    “小曦，听炎旭的话，保护好神鸟圣石，知道吗？”他在凌小曦耳边说道，低头深深地吻在了她的发丝上。

    “听炎旭的话？”凌小曦的心一慌，刚要问清楚，前面就传来了阵阵的咆哮，巴亦从密林里一跃而出。

    在火光的照耀下，只见身体巨大的岵洛斯在黑骁团的阵营里横冲直撞，毫无防范的黑骁团乱成了一团，纷纷四处躲闪，巴亦在混乱中飞快向着湖边奔去。

    黑骁团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身影，随着一声尖锐的号角，散乱的黑骁团迅速向岸边靠拢过来，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形成了一道严密的封锁线。

    岵洛斯的战斗更加激烈了，嗥叫声震彻了整个山林。在掠动的余光中，凌小曦看到一头岵洛斯的口里正甩着一个拼命挣扎的断臂黑衣人，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她连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了。

    巴亦在岵洛斯同伴的掩护下左冲右突，终于奔到了湖边，在那里密密麻麻地地停泊着上百艘柴油渔船，一直排到水林的边缘。

    “小曦，快！”成越抱着凌小曦从巴亦背上跃下来，又迅速抱着她跳到了渔船上。

    这时炎旭也抱着珋霏在渔船上出现了。成越把锚拉上船，炎旭则快步地走到了船尾。

    “炎旭，保护好她们！”成越说道，“等我毁掉渔船后在夹螺村会合……”

    “不！”凌小曦惊恐地马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高了好几个调，“我们全部人要一起离开！”她直视着成越，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滚。

    “小曦！”成越盯着她强硬地说，“游嗤迟早会追上来的，如果不毁掉渔船的话，我们谁都逃不出去！”

    “但万一你来不及逃出来呢……”凌小曦咬着牙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对，成大哥，我们一起走吧！”珋霏紧紧地拉着成越的手臂，眼泪已经涌出来了。

    “好啦，你们相信大哥吧……”炎旭急躁地说，“我们现在还没有感应到游嗤队伍过来的意念场，只要抓紧时间，大家都可以逃出去……”

    这时，岸边熊熊的篝火突然暗淡下来，半空却飞舞起无数火星，随着连续几声岵洛斯凄厉的嗥叫，岵洛斯的队伍变得一片混乱，黑骁团开始利用火把来对付这些庞然大物了。巴亦瞪着空中的火光，发出长长的一声怒吼，猛然跃进了混乱的岵洛斯队伍当中。

    “快走吧！我一定会和你们会和的……”成越深深地望了凌小曦一眼，突然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成越！”“成大哥！”她们大声喊道，却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炎旭立刻开动起柴油机，随着“哒哒哒”的声音，渔船迅速从岸边往后退去。凌小曦的手紧紧地抓着船沿，眼睛依然在混乱的战场中寻找着成越的身影。

    突然，他们右方一片飞舞的火光停在了空中，然后越过巨大的黑影迅猛打向湖水，发出“吱吱啪啪”的响声。成越开始为岵洛斯解围了，岵洛斯的队伍很快又恢复了包围之势。惨叫声、呼喊声、嗥叫声、撞击声更加响烈了，岵洛斯跳跃撕咬的影子在岸上交错地晃动着。

    渔船掉过头后飞快地向着湖心驶去，离湖岸越来越远。突然，在岸边岵洛斯的影子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凌小曦还在纳闷，却忽然传来“轰——轰——”连续两声巨大的爆炸声，猛烈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片夜空。

    “成越！”“成大哥！”她们惊呼道，扑向了船尾。

    “放心吧，只是大哥开始行动罢了。”炎旭看着岸上说道，皱眉转过了身，“好了，坐好吧，我们马上要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