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劫后陪伴（1）

    终于回到家了，可是父母都不在。

    凌小曦坐在房间的长椅上，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只是恍恍惚惚之中记得在虬鹰极速的飞行中，成越紧紧地搂着自己，用他炽热的体温对抗着她身体的寒意，然后又恍恍惚惚地记得成越打开了家里的门，抱着她走上了楼梯。

    “小曦，你是想睡觉，还是想先吃点东西呢？”成越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柔声地问道。

    “我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睡觉，我只是想坐在这里……”凌小曦低声说，眼睛望向了黑乎乎的窗户。

    成越担忧而心痛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那好吧——”

    他放下手中的被子，走到凌小曦身边坐了下来，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凌小曦不知道怎么样才可以减轻内心的痛苦，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呆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靠在成越的身上，看着外面黑黝黝的树林，强迫自己不要入睡，然而两天的疲累让她的眼皮好像挂上了沉重的石头，她努力撑开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晃动着。她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她也意识到在黑暗的背后隐藏着重重的危机，必须要逃出这个地方。

    她环顾周围，但包围着她的火光并没有让她看清脚下的路。

    突然，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自己靠近，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恐惧。

    她慌不择路，向着前方撒腿就跑，她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已经气喘吁吁，但仍然被无数的火把包围着，似乎永远都在火把的中心。

    “小曦——救救我——小曦——快来救救我——”在黑暗中她突然听到母亲的呼叫声，她马上停下了脚步。

    “mama——mama——”她大声地回应，转动身体努力地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曦——快来救我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她终于看到在黑暗中的一点红光了。

    “mama——”她毫不犹豫地向着红光的方向跑去，但双脚却好像被栓上了千斤的铅块。她拼命地抬腿向前，可是只能够缓慢前进。她已经全身无力了，胸口在剧烈地起伏着，但依然奋力地向着红光跑去。

    “小曦——小曦——”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却几乎已经跑不动了。她捂着胸口，继续艰难地向前拖步而行。

    终于，在黑暗中她看到母亲了！

    “mama！”她高兴地喊道，却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猛然发现母亲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紧紧地卷着，它张开血盘大口，那红光就是从它的嘴巴发出来的光线！

    “小曦——救救我——”母亲悲惨地向她伸出手，“快来救我——小曦——”

    “mama！”她奋不顾身地向着蟒蛇跑去，蟒蛇却收紧了它卷着母亲的身体。

    “啊！”母亲发出了凄厉而痛苦的叫声。

    “不要！不要！”她已经快要跑到蟒蛇跟前了，蟒蛇却突然裂开它的血红的大口，扑向了她的母亲。

    “不要——”凌小曦大声地惊叫着，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双手。突然，黑暗消失殆尽，她的手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

    “小曦！”

    她的眼前出现了成越的脸，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噩梦，然而当她想到曾经的噩梦就在昨天已经成为了现实，绝望和悲伤便再次像一只野兽向她扑来。她的眼前浮现出那条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蟒蛇，耳边听到了母亲凄惨的呼叫声……

    “mama……对不起……”她全身打着哆嗦，流着泪蜷缩起身体，把自己藏在了被窝里。

    “小曦，不用怕，我在这里。”成越轻轻掀开她的被子，把她扶起来搂在了怀里，“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那不是梦……”凌小曦摇着头说，眼里更加恐惧了，“你知道吗？我在黑晓团祭坛上的情形，我在梦里也见过……一模一样地出现过……我刚才看到mama了……她被蛇卷起来……她不断地向我呼救，我却没有办法救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蛇吞下了……她现在一定很危险……成越，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听我说，那只是一个梦——”成越心痛地说，“就算你之前的梦有所预兆，但也不是每个梦都会成真的。小曦，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我没有吓自己！”凌小曦哭着打断了他，“你没见过奎连黑祭司，你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魔鬼！他跟我说过，如果我不在他的阵营，他也没有必要留下我母亲，他就是这样威胁我上祭坛的！”

    “这只是他的攻心之术！小曦，相信我，白尤祭司对于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一定会留下你母亲的！”

    “可就算留下，那个魔鬼也会折磨我母亲的……我亲眼看着他把自己的部下折磨得生不如死……这本来应该由我来承受的，可是……可是我却把母亲推了进去……我怎么可以这样做呢……我怎么可以把母亲一个人留下来呢……”

    “好了，小曦！”成越悲痛地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的心情我明白，你很害怕，也很痛苦。但你有没有想过，和你一样害怕和痛苦的人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在你们被送去黑骁团以后，你的父亲一下子就失去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在等待你们回来的每一刻，他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

    “现在，你的母亲被困在了黑骁团，蓝骁布依然不离不弃地在门阵守候，等着你母亲回来，你应该比我更能够理解他的痛苦！小曦，如果你再任由自己无止境地陷在悲伤里面，等你父亲回来了，他看到你这样子的话，他又怎么能够承受呀？所以听我说，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你要做的，是分担你父亲的痛苦，而不是把更多的痛苦带给他，明白吗？”

    成越的话就好像一瓢冷水浇到她的头顶，让她一下子从迷茫、恐惧和绝望中清醒了过来。

    “没错……爸爸已经为mama的事这么伤心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了………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你想通了就好……”成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小曦，相信我，奎连黑祭司既然知道了白尤祭司是你的母亲，他一定会把她留下来的。只要白尤祭司还活着，我们就一定有办法把她救回来，不是吗？”

    “是，你说得对……我是引路者，如果我找到圣女艾琦可了，也就可以把mama从黑骁团手上救回来了………”凌小曦喃喃地说着，望向了他，“成越，我一定可以找到圣女艾琪可的，对吗？”

    “当然——”成越微笑着说，把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捋到了耳后，“但你首先要养好身体，你的身体刚被黑巫术冲击过，座前祭司让你必须要好好休息，所以这些天你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现在天还早，你不如再睡一会儿吧……”

    他说着伸手要把被子拉过来，凌小曦却惊慌地拉住了他。

    “不！我不想睡……我害怕……”

    成越凝视着她，看出了她对梦魇的恐惧，于是微微一笑，弯腰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那好，我陪你到那边坐坐，等你困了再睡，好吧？”

    成越抱着她，把她放在铺着厚毛垫的长椅上。凌小曦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向了窗外。这时天已经微微放亮，一弯新月却依然挂在云上不舍得隐退。

    在成越温暖的体温和坚实的臂弯之下，她的心升起了一种无法言喻的踏实感觉。随着天边的微光驱逐着夜空特有的深蓝，她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也慢慢散去，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突然，她听到了炎旭高分贝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但极度的疲劳却让她无法睁开。不过炎旭的声音又突然低了下去，似乎被成越制止了，她闭着眼睛，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压着喉咙的说话声，她感觉到自己还在成越的臂弯里，踏实的感觉让她又安心睡下去了。

    直到——她被几下清脆的敲门声惊醒，终于可以睁开眼睛。

    “白骁奕，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您和羲灵库司可以下来用膳了。”

    “嗯，谢谢你，古阿卡（阿卡是娄枭族对女性的称呼），我们马上就下来了。”成越礼貌地说，很快从后面又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凌小曦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望向了窗外，只见天空灰蒙蒙的，阳光都被挡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

    “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已经中午了。”成越微笑着回答。

    “这么快就中午了……”凌小曦揉了揉眼睛，成越也坐直了一下身体，把搂着她的手缩了回去，凌小曦转脸看着他，吃惊地问道：“成越，你就这样一直抱着我睡吗？”

    “你的心不安，我还敢放你一个人睡吗？这样也好，起码我们都睡了一个好觉。”

    凌小曦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睡了一个好觉，但你却不一定……对了，今天早上炎旭是不是来过了？”

    “这冒失鬼把你吵醒了？”

    “也不算，就是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凌小曦想到自己当时就在成越怀里，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炎旭一副大惊小怪、满脸坏笑的样子。她的脸微微一红，连忙掩饰着说：“那他现在呢？你把他赶走了？”

    “你也知道，要让他安静下来，真是比掐住刺麟兽的脖子还要难……所以我只好让他先回去，顺便回家帮我办点事。”

    “回家办事？”凌小曦好奇地望向他，“你家里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他回家帮我拿点替换的衣服过来，顺便把古阿卡请过来，打点一下这里的家务，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休养了。”

    “不，不用麻烦古阿卡了。”凌小曦马上紧张地说，“我又不是卧病在床，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她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万一让别人知道白骁奕住在了我家，而且还只有我们俩……这好像不太好，对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这么多件事下来，也不差这一件了。”成越漫不经心地说，嘴边却挂着明显的笑意，“还有，在我去结界入口之前，已经跟白达枭说清楚了，他答应我，说等你找回圣女艾琪可了，就会把诺蔓之石退回给天灵祭司。”

    “真的？”

    “当然，所以我以后不准你再抛下我，一个人去干傻事了。”

    他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袋，凌小曦认出那正是自己临走前托洛琳交给他的、装着雪荆花彩画和花瓣的锦袋。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拿到这封信了？”她心虚地问道。

    “你是想瞒着我，然后用这封信来诀别，对吧？”成越用责备的语气说，眼里似笑非笑。

    “不是……其实……嗯，对了，成越，你不是去了结界入口吗？怎么会知道我在彭耳南部落呢？”

    成越知道她故意岔开话题，无奈地笑了笑，但想起当天的事，他的心却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其实我应该要早点知道的，可是在三位大祭司到入口布阵的时候，我奉命到了黑骁团的防线去监视，直到第二天中午回来才从兄弟的口中知道了这事。能让三位大祭司同时布阵的，肯定是出大事了，所以我马上向白达枭打听，他便告诉了我彭耳南部落的事，但在说话中，我却感到他好像有什么瞒着我，我马上想到了你，于是立刻赶回依侬神庙。果然不出所料，我拿到了你的信，也知道了你一大早便和三位大祭司出发去彭耳南了……小曦，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情都一起面对的，怎么又出尔反尔了？”

    “对不起……”凌小曦内疚地说，轻抚着他的脸庞，希望也可以拂去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我当时真的已经没有选择了……所以不管你能不能够赶来，我都必须要和奎连黑祭司交换……那天在舁洞里，我什么都看到了，你不应该这么做的，你的伤才刚好，为什么又大动元气呢？你是白骁弈，也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不应该意气用事的……”

    “是，那天我的确是方寸大乱，但我不后悔……小曦，你可是我对着玥莺石起誓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了我的誓言，我成越可是说话算数的！万一……”

    “好了，知道了！”凌小曦马上把手指放在他的唇上，不让他说下去，“我没有忘记你的誓言，我也没有忘记我的承诺。我们的事我已经跟mama说了，她没有反对，所以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凝望着他，却又羞涩地低下了头，“我会恳求座前祭司，让我离开神庙，回到树村用一辈子偿还你……”

    成越看着她，眼里荡漾的都是幸福，随后微微一笑，猝不及防地把她抱了起来。

    “成越，你干什么？！”凌小曦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是好好照顾你，免得你后悔。”

    “我不会后悔，你快放我下来！”

    “我不放，我就想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你乱说什么，等会给古阿卡看到了多不好！”

    “古阿卡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不过如果我向她暗示一下，让她跟别人透露透露，就说白骁弈看上了曦灵库司，而曦灵库司也倾心于白骁弈，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你这是逼婚！”

    “正是——”

    成越笑着说，门同时打开了，他抱着凌小曦大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