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帝国的终焉，四

    小皇帝瘫软在地，却始终不肯放开手里的剑。

    女仆蹲下来，伸出双手温柔地为她合上双眼。

    “好好睡一觉吧，小莎。不，我的小皇帝。”

    然后花了不小力气，才把那guntang的剑拿出来。那流光溢彩的魔剑不断灼烧着女仆的肢体，但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女仆便将rou体再生回来。

    “你也不理解吗，瓦伦汀？你不肯承认我？这是当然的……”

    自然是如此，海因里希的一生，便是不被承认的一生。

    她是从练蛊池中选拔而出的怪物，而练蛊池的存在本身就不曾被正面承认。

    她本不该拥有自己的姓名，她只不过是一个完美的战斗机器。伴随他一生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征战，跟随着黑锋军团，将敌人，不论是身披铠甲的人类，还是凶猛强悍的兽人，还是疯狂咆哮的魔物，尽数撕碎。

    她的保密等级是最高，高到不可能被承认存在。她分配到的任务也是最难，每一次行动后都近乎完全损毁。她的形体也是最扭曲恐怖，如果没有遇到那一束光，海因里希，永远都是那个不被承认存在的在黑暗中扭曲杀戮的怪物。

    那束光，便是她一生效忠的皇帝，古斯塔夫。是皇帝承认了她的存在，是皇帝给予她姓名，是皇帝教她化为人形，是皇帝给予她荣耀，尊严与智慧，皇帝看重她强大的魔法实力，托付给她最隐秘的任务。

    她是大干旱计划的主导者。

    她是皇帝清除异己的利刃，在血龙计划里亲手斩杀了不少皇室血脉。

    包括娜塔莎那反叛的父母。

    然而在接受，那结局无比残酷的所谓托孤令的时候，她几乎完全不能理解。古斯塔拉扮演老师，而她扮演女仆。杀人如麻的她实在是不明白女仆这个角色该如何去当，而蒙在鼓里的幼小的娜塔莎，她又该化出什么样的面目去面对。然而在见到娜塔莎的第一眼，她便明白，这一切都不重要。

    如果说古斯塔夫是将一束光照进黑暗的角落，娜塔莎的笑容就是在这角落点上一盏温柔的明灯。

    娜塔莎是个傻小孩啊，世界给予她沉重的痛苦和责任，她却报之以微笑和温柔。更换了身份的海因里希，见到了她未曾想象过的温暖。而这温暖的代价，就是再次不被承认身份。

    她曾与幼小的娜塔莎行走在帝国的画室里，几百年内她们几乎寸步不离。看着在身前好似无忧无虑般蹦蹦跳跳的小萝莉，海因里希突然问道。

    “呐，你左边这个画像，是帝国的屠杀者，海因里希。她为帝国杀人如麻，最终死在自己的魔法手下，化为了灰烬。小莎，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一个无奈而且痛苦的人吧。我亲爱的女仆。”娜塔莎不假思索答道。

    “她可是杀了你的父母——她难道不是个坏人吗？”

    “我从不怨恨任何人，我只是在反抗命运。而所谓的坏人，只不过是妥协了命运的可怜人而已。”娜塔莎回眸一笑。“善良便是反抗命运的残酷啊。”

    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这笑容。

    所以唯有这个任务，唯有这个他妈了个蛋的所谓托孤令——

    化作娜塔莎的模样，她抱起了娜塔莎，戴上了皇冠。

    然后对着娜塔莎的额头轻轻一吻，幻化出一个漆黑石棺将其装入，交给身后等待多时的精锐禁卫。附着了疾风之力的禁卫马队沉默着迅速撤离。

    先皇，恕我不能完成使命。

    你是我效忠的皇帝，但娜塔莎，也是。

    这皇冠，比想象中沉重得多呢。海因里希如是想。

    魔王啊，我海因里希，早有准备。

    娜塔莎，在禁卫的护卫下，在隐藏气息的石棺里，逃离这命运吧，走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