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亲

    这是一间院子，院子里面有一棵枣树，现在已经干枯了。

    在枣树旁，有一间小房，在小房里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双眼无神，皮肤干枯，已经在弥留之际了。

    窗外的枣树有抽新芽的时候，窗内的老人也有年青的时候。

    窗内老人少年时追求做一个逍遥自由的人，无拘无束，无欲无求，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但人生，是个恶俗的可恶人，哪能让你轻易如意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打破的开始源于那天下午，他遇见了她。从此无法自拔。

    少年慕艾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当两人终成眷属之时，更加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在婚后不久，老人的孩子出生了。他从未感到这样激动过，他快乐手舞足蹈，他快乐的情难自抑。他感觉到，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仿佛得到了延续。

    孩子逐渐长大。老人开始忧虑他的未来。

    老人送他进入最好的小学，给他报最好的补习班，课后给他请最有名的老师一对一教学。

    老人太高兴了，他的期待太高了，他把自己的意志加给了孩子。老人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人才，想要他活得比我好。

    可很快，老人意识到自己错了。给孩子最好的东西，孩子未必喜欢，孩子也未必能够成才。

    老人放弃了，不再去强求他的学业了，只希望他能够活得和自己一样快活，一样逍遥自在。

    但逍遥自在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老人能够逍遥自在，那是有父亲撑起一片天，有兄长接过父亲的担子。

    老人在心中思量“我能够像我的父亲那样，为孩子撑起一片天吗？现在这个自由散漫的我恐怕不能。”

    我得要有权利，我得要掌控社会资源，我得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好的出路。

    老人曾经鄙夷这一切，最后却他却成了自己鄙夷的对象。他在黑夜里唾骂着自己，然后在白天继续做着那个令我鄙夷的自己。

    黑夜里的唾骂是有用的，它可以让向往自由的灵魂得到短暂的解脱，支持着老人在白天继续行尸走rou下去。

    人的一生短暂又匆匆。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窗外枣树上了新芽，结了枣子，然后树叶枯黄，凋零，只剩一个树干在院子里，显得光秃秃的，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院子里的房间上，有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皮肤皱巴巴的，像是院子里那棵枣树的皮。

    躺在床上的老人，开始回忆起过往，回忆他的人生。

    他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的句子打动过他，那个句子很适合现在的场景。

    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才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老人的那个时代，已经不在需要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了。那他的生命献给了什么事业呢？大概是中国父母心中最壮丽的事业——为子孙后代的福祉而斗争。

    他不曾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曾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但他对自己的人生却仍留有遗憾。

    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少年，那个时候，是自己最为肆意狂放的时候，那个时候，是自己最为开心自在的时候。从儿子出生开始，他就好像失去了自己，从儿子出生之后的记忆，他竟是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了。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一次机会的话，他大概会换一种活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