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城管祖师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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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代留过学正文卷第五百零八章城管祖师爷元祐元年五月已亥。 胡及穿着囚衣,坐在潮湿的监牢中。 他此时的状态极为狼狈。 不仅仅头发全部白了,眼窝深陷,精神意志更是接近崩溃。 蔡京穿着紫袍,在腰间系着,刚刚获赐的紫金鱼袋,风风光光的在开封府的官吏簇拥下,步入这个监牢。 然后他挥了挥手,其他官吏就退了下去,留下蔡京和胡及在这个狭窄潮湿,散发着臭味的监牢中。 胡及抬起头,看到意气风发,走到他面前的蔡京,惨然笑了一声:“蔡伊正,来看小人笑话的吗?” 蔡京微笑着摇头:“不!” “看汝笑话的人够多了。” “本官是来谢汝的!” 蔡京得意的把玩了一下自己腰间系着的那个紫金鱼袋。 鱼袋是一种古老的大臣装饰,属于章服体系的重要组成。 据说,在三王五帝时代,就已经存在了。 魏晋演变成龟袋,至唐变成鱼袋,唐制五品以上文臣才能配鱼袋。 不过,那时候的鱼袋是有实用功能的——唐代的鱼符,被剖为左右两半,左半部分,在阁门官员手中,右半部分则被大臣们装在鱼袋中,每次出入禁中,都需要取出来查验。 但大宋不然,鱼符不再装在袋子里,而是系在袋外。 同时也不再剖开,分为左右,而是成为鱼袋的装饰品。 因为出入宫禁的信物,已经换成了铜符。 而这鱼袋因此就变成了纯粹的装饰性物品。 一种在官场上用来区别地位上下尊卑的标准物。 有无鱼袋,用什么样的鱼袋,是需要在上书的时候,写在奏疏、帖子抬头上的,和其寄禄官、差遣、勋爵并列的东西。 比如蔡京,现在若是上书,就必须写:朝议大夫、龙图阁待制、上护军、莱阳郡开国候、权知开封府、御赐紫金鱼袋臣京。 是的,蔡京现在升官了。 寄禄官自从六品朝奉大夫升为正六品的朝议大夫。 也有了爵位——莱阳郡开国候。 从现在开始,他可以有食邑,并且享受国家重臣待遇。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个御赐紫金鱼袋。 这是宰执的配置! 历代以来,所拜宰执,皆在拜任之前,必得赐紫金鱼袋。 蔡京能这么快就集齐这些待遇,还真得感谢胡及。 若不是胡及,他起码还要一两年,才有可能得到天子赐紫金鱼袋,封开国侯。 若不是胡及,他蔡京又怎会这般迅速窜起? 一個被jian臣陷害的人,还能是什么人? 必然是贤臣干将! 不然,怎会被小人嫉恨? 所以,蔡京的这些待遇,落实的非常快。 天子诏书一下,在三省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就通过了。 胡及看着蔡京腰间那个紫金色的鱼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但,胡及知道,自己绝不能破防。 那只会让蔡元长兴奋! “尹正!”胡及冷冰冰的说道:“某会等着的,等着尹正,身败名裂!” “届时,或许道左相逢,还能和尹正,煮酒相谈!” 蔡京哈哈大笑,道:“这就不劳足下担心了。” “本官来此,也是来通知足下的。” “依律令,本官已经签了文书,足下将编管梓州路苍溪县!” “本官心善,特地给足下在当地批了三十亩地,可供足下及其家人劳作,以得温饱!” 胡及的脸色,骤然大变! 他猛的站起来,盯着蔡京,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蔡京狞笑着,看着他:“足下还不知道?” “也对!” “囹圄之人,岂知外界!” “某,今已奉圣旨,暂署大理寺!” “汝之编管文书,便是某在大理寺签发的第一道命令!” 蔡京什么人? 肯定不是好人! 得罪了他,还想跑? 怎么可能! 胡及浑身战栗,梓州路苍溪县? 那是哪里?胡及不知道,但他知道,既是蔡京选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而且拨三十亩地?让他家妻小都得温饱? 什么意思?全家流放吗?! “蔡元长!”胡及攥紧了拳头,怒视着蔡京,他是真的破防了。 全家老小,跟着他一起流放梓州路? 这路上,颠沛流利,囚车械送,想想都知道肯定不会轻松。 全家都死在路上,都是常见的。 因为他和他的家人,现在已经被开除出士大夫的行列,被追毁了一切功名。 自然,也就不可能享受到那些文臣被贬的待遇。 想要优待,门都没有! 即使,他们侥幸可以活着抵达当地。 但苛捐杂税、加征摊派,必然接踵而来。 总之,不是在路上被整死,就是会在当地被虐死。 这也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这个惩罚,对文臣们来说,属于极刑的原因。 因为它是慢性死刑。 对士大夫们甚至是一种比凌迟还要可怕的刑罚。 几个养尊处优的士大夫,能受得了日夜劳作,却依然喂不饱肚子的生活? 而且,他们还得眼睁睁的看着家人妻小,跟着他一起沉沦。 这也就难怪胡及回破防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呢喃着。 让开封府暂署大理寺? 国朝没有这样的先例! 而且……而且……孙升他们答应过自己的啊。 就算他被贬,也会照顾好的妻儿,安排好的家人生计的。 “孙君孚!”他癫狂的喊着。 孙升是国朝名臣孙观之子,父子的名声都很好。 正是因此,胡及才相信对方的承诺。 蔡京见着,微笑着戳破了他的希望:“足下谈起孙君孚?” “却是要告知足下,孙君孚已贬泰州,昨日圣旨,追究其在朝,枉法、渎职等罪,降授宣德郎,落直集贤院,再贬为荆湖北路,知施州。” 孙升,自身都已经难保。 降授寄禄官,在大宋是很严重的惩罚。 因为寄禄官的升迁,不是磨勘得来的,就是政绩优异或者深得圣心,特旨越次拔擢而来。 所以降授寄禄官,在大宋对一个文臣来说,几乎就等于宣告其政治生命终结。 而孙升被降授为宣德郎——正好是京官顶点。 根据碍止法,京官改朝官,必须有天子特旨。 所以,孙升这辈子就被限制在了宣德郎上。 甚至可能还会被秋后算账——当今官家,好记性,爱记仇的特点,朝野皆知。 旁的不说,蔡京就知道,张吉案后,张诚一盗父墓、不葬亡母的案子,就有着那位官家在背后的努力。 这是不整死张家不罢手啊! 那孙升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蔡京感觉,孙升识趣一点的话,就该在施州赶紧死掉。 不然就可能连累其父兄家族了。 同样的道理,还有刘奉世。 他也得抓紧死掉,别给君父添堵,免得自己将来不得体面。 被贬的李定就很识趣——新州已传回消息:元祐元年四月,故正议大夫、龙图阁待制、编管新州居住李定卒。 胡及听着蔡京的话,全身冰冷。 孙升居然已经被贬出京,而且被降授了。 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于是,胡及惨然一笑,瘫坐下来。 “尹正!” “嗯?”蔡京微笑着,看着胡及,他很享受现在的感觉。 叫你害我! 现在叫汝尝尝厉害。 “某会在地狱等着尹正的!”胡及眼露疯狂的说道。 “尹正迟早会下来陪某的!” 和蔡京共事,已经有两年多了。 胡及知道,蔡京的行事风格——没有原则,一切唯上。 过去,蔡确叫他做什么,蔡京就做什么。 而现在则是天子欲做什么,蔡京就去做什么。 这样的人,必败! 历史上已经有了无数先例了。 蔡京怎会将败犬的诅咒放在心上? 他摇摇头,道:“我蔡元长便是到了地府,阎罗王也会重用我!” 他有能力,执行力强,道德灵活,没有原则。 便是下了地府,也会卷死那些判官。 …… 福宁殿。 赵煦陪着向太后,漫步在御花园中。 “陕西的范纯粹上奏说,西贼国信使,已在庆州递了国书,乞入觐以贺太皇太后圣节。” “瓦桥关那边,也上奏言,北朝国信使耶律琚等,也在边境递国书,乞请入境。” “此外,广西那边也言,静海军节度使、交趾国王李乾德,遣其弟崇贤候李太德为国信使,已入邕州。” “章相公说,御龙诸直及御龙第一将,已奉圣旨,将择日班师回朝。” “此外,明州的陈睦言,见到占城、真腊等国使者,孚海而来,乞入汴京,贺太皇太后圣节。” 向太后说着这些近来,从各方汇总到汴京的事情。 赵煦在旁边默默听着,没有发言。 他知道,庆寿宫那边,肯定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随着圣节将至,四方列国入朝的使团,会越来越多的。 日本、高丽、吐蕃、于阗、大理,也可能会紧随而来。 这是什么? 万国来朝啊! 到时候,狄咏率领的御龙第一将,再挟大胜交趾之威,在圣节前回答汴京,献俘太庙。 庆寿宫面子、里子全都有了。 还能不美滋滋? 但赵煦却不在乎这些事情。 他现在的精力,都放在了开封府的事情上。 蔡京暂署大理寺后,正在开封府和大理寺中进行大清洗。 一大批官吏都被借着李雍案的由头,而被清理出去。 当然,赵煦也很注意力度。 只让蔡京,处理了那些牵扯过深,或者风评太差的人。 其他人…… 作为仁厚天子,赵煦当然得怀柔了。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 可不能把人都逼到对立面去。 抓典型,治刺头,剩下的还是要给机会的。 没办法! 大宋官场上,近亲繁殖,不是第一天了。 尤其是开封府、大理寺中,好多人都是七拐八绕的亲戚。 很多事情,真的离不开这些人。 至少现在离不开! 所以,只能先忍着,假意宽宏,日后清算。 向太后却是说着说着,就忽然提起了一个事情。 “六哥昨日给通见司下了旨意,让通见司,越次将驾部员外郎贾种民给排到了明日的陛见名单里?” “嗯!”赵煦点点头。 “六哥怎忽然想起,要越次召见这个贾种民了?”向太后很好奇。
在大宋,一切都是有制度的。 便是成年皇帝,召见大臣,也都是由通见司安排排班。 每天见的人的班次,也是有限制的。 一般都是三班。 只要特殊情况,才会加班。 自然,很多大臣,哪怕升到了朝官,但在汴京为官时,也没有和皇帝有过说话的机会。 何况,赵煦如今年纪小,所以,大臣们正常陛见,都是去庆寿宫里向两宫汇报。 想见赵煦? 必须是他亲自下诏到通见司,由通见司来安排。 于是,赵煦即位这么久,好多在京的待制重臣,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赵煦唯一一个见全的群体是——在京遥郡以上武臣。 如今,赵煦忽然通知通见司,将一个朝官给放到了陛见名单里。 而且,这个人的优先顺序,还排在了那些已经排队排了几个月的待制大臣之上。 直接插队,明天就可以陛见了。 这自然很显眼。 赵煦笑了笑,道:“儿臣是为了表彰这个官儿的功劳,才要越次召见于其” “嗯?”向太后不太明白了。 “母后有所不知,儿臣今年不是在开封府,成立了‘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嘛?” “吾听说了一些。”向太后点点头。 今年汴京城里出了好多事情,但,六哥亲自清理汴京外环和内环侵街的事情,向太后依然印象深刻。 好多外戚命妇入宫,也说过这个事情。 都说是——官家仁厚,施德不仁,妾等家里的官人都佩服的紧! 向太后听了很开心,还赏了几个说话说得特别好听的命妇。 赵煦道:“这汴京侵街一事,由来已久,儿臣曾与诸位经筵官一起商议,却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但是……” “自开封府判官李士良,向儿臣举荐了驾部员外郎贾种民为巡街使者后,儿臣听说,汴京内外拥堵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许多街道也无侵街的情弊了。” “所以,儿臣想要表彰一下这个官儿,就许了他这个恩典。” 向太后听完,点点头,道:“这个驾部员外郎,倒是有些本事。” 赵煦笑了起来。 贾种民要是没有本事,谁有本事? 实际上,当初赵煦只所以要成立那个‘提举汴京内外厢道路公事’的机构,就是给贾种民准备的。 在他心里面,贾种民是最适合做这个事情的人。 为什么? 他是城管祖师爷! 绍圣时代,主管汴京内外翻修的大臣。 也是开了待制重臣,亲自拿着棍子,在汴京城里督工先例的人。 所以,所谓的‘提举汴京内外厢公事’就是一个因人而设的机构。 只是贾种民,官职太低,资序太浅,赵煦也不好越次拔擢,免得招蜂引蝶,才没有直接将其招入开封府。 但谁知道,这个贾种民和李士良交情特别好。 他居然通过了自己的努力,走通了李士良的关系,让李士良上书借调了他。 赵煦大喜,自是欣然应允。 然后…… 汴京人提前了数百年,开始享受到了城管的服务。 当然,贾种民办事还是粗糙一点,暴力了一点,动辄棍棒相加,打的人满地滚。 这是要批评的。 另外,他现在干的那些事情,不赚钱啊! 这怎么能行? 赵煦必须召见他,面授机宜。 “姓贾?”向太后想了想,问道:“可是故宰相贾文元公之后?” 赵煦嗯了一声:“好像是吧?” “哦!”向太后颔首,心中却不免有了些隐忧。 主要是,贾昌朝这个人当年的名声就很坏! 嘉佑时代,公认的jian相。 其在位时,打压异己,钳制舆论,为天下抨击。 以至于嘉佑三年,文彦博罢相后,坊间舆论一传出贾昌朝可能接任的时候,整个朝野都炸锅了。 御史台拼命反对,不断上奏,攻击其结交内臣,任用私人,横行不法的事情。 贾昌朝被迫请郡以镇安军节度使、右仆射、检校太师、侍中兼充景灵宫使,出判许州。 那是他最后一次在朝了。 此后直至病逝,都再未回到朝堂。 向太后年少时,没少听父祖说过贾昌朝的那些事情。 心里面难免有些疑问。 赵煦见着向太后的神色,就笑道:“母后若是不放心,明日和儿一起见见这个官儿?” 向太后顿时摇头:“吾就免了吧!” 六哥单独召见大臣,是很好的事情。 特别是在见过了姑后,为了自己的名位,不顾六哥后。 向太后就已经决定,要让这个孩子,承担更多职责,在朝臣们面前,展现更多的能力,得到更多人的支持与拥戴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毕竟,亲贤宅里的徐王灏,可不像已经死心的样子。 而那位二大王,在先帝驾崩前后做的那些事情,可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也就是现在这个孩子,还太小,还在长身体。 但凡他能有个十四岁。 向太后早就已经带着庆寿宫,一起回内廷颐养天年了——庆寿宫不想答应都不行! 因为,三衙之中,想当从龙的人,一抓一大把。 便是这皇城司里,也已经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的暗示过了——娘娘,俺们只效忠官家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