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毒计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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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焌之死,在吴郡乃至整个苏松府引起极大震动。一个读书人,以勾通海寇之罪,被处以站笼游街,这是江东一地亘古未见的事情。 人们议论纷纷,有骂何焌有辱士子名誉的,也有骂孙秀手段残酷的,更多人则不相信何焌会勾通海寇作乱。 何焌的胞弟联合吴郡十数名读书人,为哥哥鸣冤叫屈。他们写了两份状子,一份上递巡抚衙门,一份上递学政衙门。 尹晟讲到此处,瞧了瞧在座三人,沉声道:“漫说何焌不是勾通海寇,即便真有此事,一个堂堂士子,不通过我学政衙门,就这样处以极刑。孙秀置斯文何在?当真岂有此理!” 雁一先生点点头,道:“既如此,不妨动他一动。不过单凭孙大人处置何焌一事,陛下未必理会。折子呈上去,怕也是无用。眼下海寇猖獗,叶宗满、许成之辈时刻觊觎江东沿海诸县。在下倒是有个想法,只是此法过于阴狠毒辣,实在有失公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却是不能用。” 林藏海本以为请出江东陆府,便可以轻松对付苏松巡抚衙门,好让苏松府漕帮的生意顺利做下去,却不想雁一先生话说了一半,就不再讲下去了。他心中烦闷,皱眉道:“先生不肯助我,倒是要害了我那一干弟兄。” 费掌柜知道雁一先生定然是有计策,向他拜了下去,也是苦求再三。 终于,雁一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此法若是能成,须是要害死了孙秀大人。也罢!成与不成,就看孙大人自己。不过要办此事,光尹大人是不行,还要有一人相帮。” 林藏海心中一喜,连声问道:“先生说的,又是何人?” 雁一先生双拳紧握,猛然间又松开,瞧着林藏海,目光如炬,沉声道:“衔任御史台左都御史、治粟内史纪纲大人。” 尹晟“啊哟”一声,惊出声来,惊疑道:“先生,这纪纲大人可是陛下身边的权臣,实乃朝中二品大员。眼下虽然住在吴郡,可是我与那孙秀相争,实在是苏松府地方上的事情,纪纲大人哪里会来管?再者说了,我与那纪纲大人并无交情,他又怎会相帮?” 雁一先生捻须一笑,道:“纪纲大人虽与尹大人无甚交情,却与那孙秀大人有隙。”此言一出,连林藏海、费掌柜二人都讶异非常,实在是想不出为何苏松府巡抚孙秀大人会与那纪纲大人生出间隙来。 雁一先生知道这在场几人思来想去,俱是不解,微微一笑,缓缓道:“几个月前,海寇许成进犯苏松府沿海郡县,纪纲大人催促孙大人进兵。纪纲大人自恃受陛下恩宠,且位望在孙大人之上,对孙大人颐指气使,又向其索贿白银两万两,孙大人并不买账,回复他道:‘许成之辈十分狡诈且人数众多,等到援兵到达之后再进击海寇,才能保证万全。’因而激怒纪纲大人。” 他突然噤声,闭目沉吟半晌,似是做得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这才缓缓又道:“纪纲大人认为孙大人瞧不起自己,极为恼怒。尹大人正可借此机会拜会纪纲大人,诱其上疏弹劾孙秀大人糜饷殃民,惧怕敌人,以致贻误战机,使苏松府沿海百姓长期受海寇侵犯,民情困苦。只是此事干系甚重,这个折子,非纪纲大人亲呈不可。” 尹晟只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里清楚,这个折子一旦呈到陛下那里,罪情坐实,孙秀当真是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了。 尹晟虽然不忿孙秀对学政衙门的态度,只是毕竟二人同为苏松府官员,让他下此狠手,却实在是于心不忍。 他想了想,对雁一先生道:“先生此法毕竟太过狠毒。这样吧,我与林帮主走一趟巡抚衙门,再做打算,如何?”他又拉过林藏海的手,道:“林帮主,我们再去一趟罢!” 林藏海知道尹晟心软,不肯就此害了孙秀,只是心下仍是恨极孙秀所为,沉声道:“尹大人若是要去,林某愿意车马接送。只是我实在不愿见他,还望尹大人见谅。” 尹晟无奈,只得让林藏海备了马车,只身来到巡抚衙门。虽说他不忍害了孙秀,心里究竟不是滋味,思忖片刻,决心借此案再会会对方。如若是此番过府,自己能压了这位巡抚大人的威风,雁一先生的话倒是可以不去理睬;如若是那孙秀眼里没有自己,便须怪不得江东陆府出手了。 尹晟见到孙秀,开门见山道:“孙大人,何焌的案子,许多人都有议论。何焌乃一介书生,黉门中人,怎能囚以站笼,游街示众?孙大人仁政何在?” 孙秀坐在尹晟对首方向,其时正在气愤林藏海行事不留情面,割了江水一枭的鼻子,又见学台大人找上门来,心道:“这段时期以来,官场市井物议甚多,无论何焌的案子,还是处置漕口,要堵住这些非难,首先要说服这位苏松府学政衙门的最高长官。而且态度必须强硬,只能进,不能退,倘若退一步,则前功尽弃。” 思及至此,孙秀正色道:“尹大人,非孙秀生性嗜杀,这实是迫不得已的事。追究起来,正是苏松府学政衙门的教谕和训导不严,官吏养痈贻患,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尹晟听了这话,心中大为不快。这个孙秀,非但不检点自己的过错,反而倒打一耙,要算我的账了!他打断孙秀的话,沉声道:“你讲清楚,苏松府官吏养痈贻患,究竟是谁的责任。” 孙秀知道尹晟眼下心有不忿,必须要稳住这个老头,又道:“尹大人,我还没说完,苏松府官吏养痈贻患,责任当然不在你。尹大人前后在苏松府加起来不过两年多,岂能不知?这苏松府毕竟情况复杂。当初调任来此,我再三推辞,无奈陛下温旨勉励,才不得不上任。” 他见尹晟神色稍微缓,又开口道:“苏松府为何连年不得安宁,并不在海寇,实则主要在地方文武胆怯手软,但求保得自己任内无事,便相与掩饰弥缝,苟且偷安,积数十年应办不办之案,任其延宕;积数十年应杀不杀之人,任其横行。如此,乡间不法之徒气焰甚嚣尘土,以为官府软弱可欺,相率造谣生事,蛊惑人心,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正因为苏松府已烂到如此地步,孙秀愚见,不用重典以锄‘强’暴,****无安宁之日,府无安宁之境。眼下海上sao乱,jian宄蜂起,还讲甚么仁政不仁政呢?唯有德者能宽服民,其次莫如猛。有德者尚以威猛治国,何况我辈?孙秀惟愿通全府无不破之案,全境早得安宁,则我个人身得残忍之名亦在所不惜。处今日之势,办今日之事,宁愿错杀,不可轻放。错杀只结一人之仇,轻放则贻社会之患。” 尹晟默然,沉吟半晌,才道:“你说的这些诚然有理。不过,就凭许成一块令牌,处以站笼游街,无论如何太重了。” 孙秀摇了摇头,敛容道:“何焌一案么,我认为,匪患最可怕的不是游匪,游匪只一人或三五人,纵然作恶,为害有限。可怕的是会党,他们结伙成帮,组建死党,对抗官府,为害甚烈。大的如海寇,小的如漕帮,就是明证。对会党的处理,尤其要严厉。读书人一旦参与其事,为之出谋划策,收揽人心,会使会党如虎添翼,如火加油,其对江山社稷之危害,将不可估量。我岂不知何焌之罪,不杀亦可。然刑一而正百,杀一而慎万,历来为治国者不易之方。杀一何焌,则绝千百个读书人投贼之路。即使过重,甚或冤屈,借他一人头以安天下,亦可谓值得,不必为何焌喊冤叫屈,以乱人心而坏剿匪大计。尹大人,且是也不是?” 这番话冠冕堂皇,义正辞严,直听得尹晟哑口无言,又默然半晌,才沉声道:“孙大人,你这番苦心,别人就不一定能理解。比如何焌,他是受学政衙门的教谕和训导的读书人,你不和我知会一声,征求我的同意,便这般处置,你就不怕我向朝廷告状么?” 孙秀微微一笑,又道:“何焌之事,按理说是应该先知会尹大人一声,由尹大人革掉他的功名后再用刑。尹大人育才有方,孙秀甚为钦佩。但恕我直言,这安境保民之事,你尚欠魄力谋略。况且这案子是一桩会匪大案,与通常士子犯法不同。在此非常时期,可从权处理。应该说,我杀的不是士子,而是一个会匪,一个士林败类。尹大人硬要向朝廷告状,我也无法阻拦。朝廷倘若怪罪下来,一切责任由我一人承担,与尹大人无关。” 尹晟此番过府,本欲让孙秀做出让步,好就此了结这件事情,却不曾想竟被对方看似充分的理由与强硬的态度弄得无言以对,只得讪讪告辞。他出了巡抚衙门,林藏海的马车果然停在门口等候。上了车,林藏海问尹晟道:“大人谈得如何了?”尹晟阴沉着脸,也不做声,只是讲了要回学政衙门。 林藏海知道这孙秀为官强势,二人必然是谈不拢,心下暗自欢喜,又将先前备好的纹银一千两奉上,这才命车夫赶了马车,向学政衙门驰去。 孙秀待尹晟告辞出府,想到苏松府各处衙门、民间对自己上任以来严办匪乱指责如此之多,且其中也免不了有枉杀的人在内,若不先向陛下申明,求得朝廷支持,日后倒真有可能成为给人弹劾的口实。 他又想到治粟内史纪纲前些日子借口攻剿海寇不利,向自己索贿不成,必然会在底下悄然动手。 思及至此,孙秀招来府尉,问道:“浙江府那边已经答应派兵援助我剿锄海上贼寇许成,不知甚么时候能有确切消息?” 那府尉道:“浙江府巡抚李邦辅大人已经委任了一位殷彻将军,率本部人马前来协同作战。据称此人治军严明,几个月前又亲身平定山越贼寇叛乱,战功赫赫,陛下也大加赞赏。现升任都督佥事、并总督会稽驻军。” 却说尹晟决心已下,备了礼物,寻到治粟内史纪纲在吴郡的住处,正巧雁一先生也在。 三人在房中坐定,尹晟便按照雁一先生的嘱咐,挑紧要的事情向纪纲言明。纪纲听后抚手道:“这孙秀不过区区一任巡抚,整治他倒是不难。我在朝廷中也有人帮衬,这道折子一旦递上去,孙秀即便不是死罪,也是要扒掉一层皮。” 雁一先生捻须道:“纪大人若是要递这份折子,眼下尚还不是时候。我听闻孙大人已向浙江巡抚李邦辅大人借了援军,不日便可剿锄那海寇许成。那前来相助的将军我也是认识,此人作战颇有些本事,这一仗,孙秀必胜。嘿嘿,纪大人可待海上捷报传来,再行弹劾。此书一上,我料定此战孙秀若是败了,尚还有一线生机,如若他得胜了,则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