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归乡

    飘零的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从早晨六点开始，一直到晚上的八点，就未曾有过片刻停歇。

    甘舟市人民医院观察室里的病床上，正躺着一个略微清瘦的男子，在男生身旁，站着一位身着警服的老警员和一个与清瘦男子年龄相仿的男生。

    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是第三次前来检查病床上男子的身体状况，将挂在胸前的听诊器从病床上男子腹部拿开后，站在一旁的老警员立即凑了上来，面色焦急的问道：“医生，这小子怎么样了？”

    医生微微一笑，并无忧色，回道：“放心吧，各个器官都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如今只是身体还有些虚，等他醒过来后吃点东西，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将医生送走后，一直守护在观察室内的李月和蒲德智才安心下来，不过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于李月这位老刑侦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当今日清晨有人打电话报警说华南城地下停车场发现有人晕倒后，李月第一时间与自己的下属前去查探，一看倒地晕厥的，竟然是慕云和梓涵以及那只神秘又利害的黑猫，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调阅华南城大厦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时，更是让李月感到惊愕，不知怎的，昨夜华南城地下停车场的所有监控录像，竟然都莫名其妙的被删除了，所以想要通过监控调查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也成为了一个迷团。

    监控室内的保安人员，一致证实自己并无擅自删除过录像，那么昨晚的录像到底是谁删除的，以及到底是谁导致了梓涵的死亡和慕云的晕厥，这一切，恐怕也只能等晕厥的慕云苏醒之后，才能从慕云口中得知。

    李月深知慕云身上发生的一切并非是一件简单的命案，所以他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的消息，尽量让这件死亡事件不外泄，如今慕云的状况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就只能依照慕云醒过来后再说了。

    “滴答……滴答……滴答……”窗台上滴落的水珠，发出阵阵轻响，观察室内的慕云还在沉睡，病床旁边的蒲德智和李月，也在焦急的等待着慕云的苏醒。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九点，慕云已经昏睡了一天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安静的观察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梦呓：“不要……梓涵……不要……”

    “慕云醒了……”蒲德智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突然听到慕云出声，顿时就清醒过来，满是惊喜的轻忽。

    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细雨纷飞，心中却思绪万千的李月一听蒲德智轻忽，立即转过身走到慕云床边，满是关切的望着慕云，见沉睡的慕云面色惊恐焦急，李月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悲凉。

    梓涵与慕云的关系李月是知道的，如今自己深爱的女子死去，也难怪慕云会这么惊慌悲痛。

    “慕云……慕云……”李月本不想打扰昏睡的慕云，可是一想到这起命案只有慕云知晓缘由，又迫不及待的希望慕云能醒过来，以便从慕云口中得知昨晚发生的一切。几声叫唤后，在梦中惊愕的慕云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随着迷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发现站在自己身旁的人是蒲德智和李月后，动荡不安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慕云苏醒后，第一时间便向蒲德智问道：“梓涵了……暗夜了……她们怎么样了……”在沉睡的梦中，慕云一直被噩梦缠绕，对于梓涵和暗夜的关切之意也更为浓烈，所以在醒过来后，他第一时间询问的便是梓涵和暗夜的情况。

    面对慕云的问题，蒲德智显得有些为难，迟迟没有出声；可是慕云却已经从蒲德智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慕云明白，在自己意识中的一切，并不是噩梦，梓涵确确实实已经死了，被血门之人杀害了。

    慕云不得不接受了这一残酷的事实，心中的悲痛顿时便激起无限仇恨，虽然身体还极为虚弱，但被仇恨所激发出来的力量让虚弱的慕云硬是从病床上撑坐起来，而后立即以意念呼唤暗夜：“暗夜，马上来我这，快……”

    在慕云的意识里，暗夜并未受到太大的创伤，慕云也记得，自己意识模糊之前，还命令暗夜为自己报仇，所以他现在想询问暗夜结果如何，有没有将血门的那三人收拾掉。

    只是不管慕云如何呼唤暗夜，可暗夜却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身前，以往慕云只需要意念呼唤，暗夜数秒之内必定会前来，可是这一次，暗夜却连回复都没有，慕云的意念之中，只有寂静和窗外雨滴的声响。

    此时，慕云不由的在心底弥漫起一丝不安，他满是惊慌的望着蒲德智，又问道：“暗夜，暗夜去哪里了……”

    看着伤痛欲绝的慕云，李月着实是忍不下去了，虽然他知道告诉慕云真相很残酷，可是如果此时不让慕云去面对事实，等让他自己知晓一切的时候，会更难受，所以，李月坐在床边，双手搭在慕云肩膀上，试图将慕云的情绪控制住，而后才说道：“慕云，梓涵死了……那只黑猫也死了，你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晕厥，为什么梓涵会头颅受到重击死亡，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暗夜也死了……暗夜……不可能，暗夜怎么会死，它明明没事……它不可能会死……不可能……”这一刻，慕云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梓涵的死亡已经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如今再听暗夜也死亡的消息，慕云几乎快要崩溃了，他厉声暴喝，将胸口挤压的怨气喊了出来，偌大的喊声，就连观察室外的警员也听的一清二楚。

    “慕云……慕云……你要冷静……冷静……”李月眼见慕云情绪激动，不得不提升了自己的声量，意图让慕云稳定下来。

    “不……你们一定在骗我……梓涵死了……暗夜……暗夜明明没事……”慕云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虽然激动的情绪平缓下来，可是慕云的思绪却乱如麻，他很想去回忆昨晚的一切，可是越是集中精力去回忆，思绪就越是混乱。

    经过一阵紧张的对峙，观察室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慕云虽然悲痛欲绝，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失去理智的人，面对自己最爱的人和最忠诚的伙伴死亡之实，他只能选择接受，因为就算是他不愿意接受，可李月给他看了梓涵和暗夜尸体的照片后，他也只能断然相信。

    慕云的情绪转变的很快，快的让蒲德智和李月都有些不安，原本大发雷霆激动暴躁的慕云，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又变回了原本那个冷静的慕云，这并不正常，所以蒲德智和李月心里都忐忑不安，因为他们都看不透，慕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次，慕云对于李月没有半点隐瞒，他将昨晚停车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李月，以便让李月能以正常的程序立案侦破这起命案；虽然慕云知道李月不可能成功破案，可慕云还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对于慕云所言的一切，李月做好了详细的笔录，然后交给下面的刑侦人员去调查，自己，则与蒲德智一起，守候在慕云身旁；两人都很担心，慕云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他们一直陪在慕云身旁。

    对于梓涵去世的消息，除了慕云以外，受到最大打击的，就是梓涵的爷爷唐定云了；梓涵是他唯一的亲人，本以为自己能看着孙女与慕云步入婚姻殿堂，再安安乐乐的离开这个世界，可是当他接到慕云的噩耗后，这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顿时就让他倒下了。

    唐定云毕竟已经上了年纪，七十多岁的他又怎么能经得住这样的打击，这也是慕云所预料不到的，慕云只是本着将事实告诉梓涵唯一亲人的想法，可未曾想到，这个消息传到唐定云耳中后，唐定云便再也没站起来。当然，这些慕云在打完电话的当时并不知晓。

    可是两天后，随着慕云处理完李月需要的笔录，带着梓涵的骨灰搭乘蒲德智安排的飞机，带着无限的悲伤赶回老家，却听到了另一个噩耗，梓涵的爷爷，竟然在接到自己电话的那一天，因心脑血管疾病住进医院，最后在当晚抢救无效死亡。

    这对于慕云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在慕云心里，就犹如是自己亲手杀了梓涵的爷爷一般，一种心灵的负罪感，让慕云为之颓废。

    梓涵的死，本就是慕云所引发，梓涵的爷爷，又因为自己的一个电话去世，只不过是数天的时间，就因为自己葬送了两条性命，并且都是自己敬爱的人，这种心灵上的负罪感，让慕云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所以在梓涵和唐定云的葬礼举办完后，慕云也将自己锁进了沉默的世界。

    甘舟大学，为慕云办理了长假，可是对于慕云而言，这并不是长假，而是辍学，因为慕云并不打算再回学校，没有了梓涵陪伴的大学，又还有什么意思。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慕云都没有出过家门，他就这么将自己锁在卧室，除了吃饭冲凉，其余的时间他都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不管是谁来劝解，慕云都不予理会。

    对于自己灵力尽失，慕云也已经看淡，慕云觉得，如果自己不是修道之人，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自己修道之行，是一生中最大的错误；所以他不准备再继续修炼茅山道法，他选择了放下，放下仇恨，放下一切，他只希望，自己的家人不要再受到自己影响。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里，慕云一直在沉思，在试着放下，内心的负罪感和对梓涵的思念，也不再如起初那般浓烈。

    这一天的深夜，天气突然变得格外的寒冷，躺在床上被褥里的慕云，感觉到阵阵寒意被冻醒了。他并未开灯，只是习惯性的看了看手上的夜光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

    不过恍然间，慕云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凌晨三点，按理说窗外应该是漆黑一片才对，可是为何此时的窗外，竟然恍如白昼？带着一丝好奇，慕云开灯后裹着被子，慢慢的来到的窗户前，顺着窗户往外一看，顿时心头一阵喜悦。

    窗外，已经是万里银装，纯净的白雪，将大地穿上了新装，一眼望去，内心的愁虑，也被这无限的银白色洗的一乾二净。

    “好美的雪啊……”慕云悠然的发出一声感叹。

    “慕云……你还好吗？”就在慕云音落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闪现在窗户外院子里的雪地上，那披肩短发，白皙皮肤，可爱的笑容……一切的一切，对于慕云而言都是那么熟悉。

    这一刻，慕云冷寂的内心，再次被一股莫名的狂热所侵袭，他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自己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将身上裹着的被子往地上一甩后，立即打开了后门，向院子外狂奔而去，同时，带着无限的眷恋呼喊道：“梓涵……梓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