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幻灭
鹰逆赢了，他以惨重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战斗。 事后却没有一丝力气为这场难得的胜利欢呼，他只能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失，整个人失重也似的从天空坠落。 就在他以为自家这天空中翱翔的雄鹰，要以最憋屈的方式摔死之时，一道身影自地面窜起，一把将鹰逆抱住，骂了句：“狗日的。” 鹰逆便眼一翻，放心的昏了过去。 接住鹰逆之人，正是前番被鹰逆抛弃的无小花。 被抛弃后无小花一路狂奔，终于在战斗结束之时赶上了，却也因此拯救了即将摔成rou饼的鹰逆。 在他接住鹰逆后，拎起那坠落地面的风雪幡，扫了一眼周围没有遗落之物，便匆忙离开这处巨大的陷坑之中。 寻了处林密山高的方向，一口气奔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才停了下来。 随后，无小花在周围的山体上寻找了一个山洞，便带着重伤的鹰逆扑了进去。 哪知刚刚进入山洞之中，便窜出了一只硕大的黑瞎子，无小花却是看也不看，一拳将其轰向周遭的石壁上，一声闷响过后，这脑瓜不太灵光的黑瞎子就丢了性命。 直到此刻，无小花才有功夫来查看鹰逆的伤势。 鹰逆此时状态非常糟糕，胸口腹部有三处深浅不一的伤口，整个左臂也被斩下了一半，而这些都不是最为致命的。 他颈部的创伤几乎将他半个脖子斩断，筋rou、动脉、喉管皆尽破碎，这段时间内鹰逆身上的血液也几乎流尽，若不是微微颤动的心脏，此刻却是与那尸体没有多大区别。 也亏得鹰逆这妖怪之躯生命力异常强大，才生生的抗了下来，若是寻常的修士怕早已丧命。 寻得这处安身之地，无小花便慌忙在那风雪幡中翻找，许久后扒出了华云杰的佩剑，还有半截被腰斩了的尸体，胸膛上方已经不翼而飞，徒留半截躯体在这风雪幡中默默躺着，看到这等模样，这风雪幡似乎真成了裹尸布。 有趣的是，不管这尸体流出再多的血液也无法将这风雪幡染红，吸纳了这些血液后，那些破损的幡面反而在悄悄修复。 无小花却是无心顾暇这风雪幡的变化，慌忙自华云杰的尸体上摘下那遗留的乾坤囊。探手一摸便拿出了一些瓶瓶罐罐。 “清神丹、养颜丹无用。地精丹，这个似乎有点作用。”无小花嘀咕了一声，便直接将这地精丹拍碎敷在鹰逆颈部的伤口上。 这地精丹本是由许多珍稀药材炼制而成，主要功效是温养神魂，对rou身也有着一定的再造效果，此刻却是也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便给鹰逆用了上去。 随即，无小花又是一阵翻找，却是未能找到一些可以治疗鹰逆此刻伤势的丹药。 最终只得将十多枚的百草丹全部填进鹰逆的腹中，这百草丹是以近百中各色药草炼制，主要的作用是增加一些还未开窍的修士自身血气，好助其快速开窍。 此刻，也只能以此来催化鹰逆的再生能力。 填下这些百草丹后，鹰逆终于有了一些强烈的反应，整个人似痉挛一般颤抖了几下。 见状无小花慌忙将那些斩开的血rou复原到应有的位置，来帮其快速愈合。 然而效果却不显著，一不小心就会再度裂开。 见状无小花不得不用一些树枝与藤蔓将鹰逆的胳膊与脑袋固定住，免得其再次撕裂伤口。 对于那些不断溢出的血液，无小花干脆催动手上的炼火阵，将其表面烤焦。 做完这些事后，无小花只能听天由命，等着鹰逆自家扛过最为艰难的一关。 那华云杰本就未带多少疗伤之药，前番战斗之时又已经服用，此刻留给鹰逆的有用之物，也只有这地精丹与百草丹，也亏得无小花跟着姜玉阳学习很久博闻广识，才能够给鹰逆第一时间最好的养护。 若是换作其他人随便用药，只怕鹰逆此刻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就这样无小花在这黑瞎子的山洞之中，静静的等着鹰逆恢复伤势。 华云杰与鹰逆的这场战斗，虽是输掉了，却也输的不算太冤。 他输在了风雪幡上，输在了护界罡风上，也输在了鹰逆的腹中洞天上。 这三样因素，若是其他修士，就是究其一生怕也无法凑齐。如果真要追究，只能说华云杰是常规战中的高手，但是却倒霉的遇见了一个非常规的蛮子，因此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直到六个时辰后，鹰逆才缓缓着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的说了声：“饿！” 无小花直接拎起一旁的黑瞎子丢给鹰逆，对此鹰逆却不理会，反而指向华云杰的半截尸体。 无小花只得顺着他，将这些半截尸体丢给他。 鹰逆就这样支着自己怪异的脑袋，然后用自己的一只利爪将那华云杰撕成一条条的放入嘴中，仔细咀嚼然后吞了下去。 这华云杰身为华颜宗三百年来剑种第一人，自小便被给予厚望，各种洗练身体与强化己身的丹药也不少服用，此刻他的血rou便是最好的大补之物。 鹰逆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将他的血rou与骨头全部嚼碎了吞咽下去。 看到鹰逆这等模样，那黄羽也是眼泪婆娑的说道：“老爷，您下次可不要再吓小的了，再有这个的战斗，便将我们放出来与您共同进退也好啊，像这般只能立于一旁干着急，简直……简直……”说道最后，这黄羽竟然泣不成声。 一些小鬼见了黄羽的模样，也是深受感染，一口一个老爷喊的情深意切。 至于他们是担心鹰逆，还是担心鹰逆死后，他们这些寄人篱下之人能否存活，就不太清楚了。 在众小鬼一片哭声之中，却是忽地发出了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 “老爷，您能将我放出来吗？” 而这说话之人，却是那一直默默无闻的地龙怪物。 “小土，你这是要作甚，老爷现在已经伤这么重，你就不要添乱了。”黄羽见状慌忙喝到。却是在他们朝夕相处之时，已经为这怪物起了一个名字，虽然不够霸气，但他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鹰逆闻言，回了句：“怎么了？” 名唤小土的地龙怪物这才战战兢兢的回复道：“方才二老爷将您带到这里，想来就是为了逃避歹人的追击。但是现在还有被发现的可能。老爷您将小土我放出来，便能将您藏的谁都无法发现。” 鹰逆闻言，这才想起来，这地龙最大的本事就不是挖土吗？ 当即便将这小土放了出来。 这小土出来后也不做废话，张开满口獠牙便向地面狠狠的咬去，未有多久就开了一个可容纳两人并肩进入的地洞，并且还仍在不停的向下挖掘。 看到这等模样，鹰逆才恍然，这大人物小人物，不管怎样，总会有他自己的位置，无论是小鬼还是小土，都能够快速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恐怕这才是生命的奇妙所在。 随后鹰逆便不去想这些琐碎之事，安安静静的将那华云杰的尸体吃完以后，只觉得腹中燥热难耐，颈部与手臂上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奇痒。正想去瞧一瞧怎么回事，却是忽地一股倦意涌上心头，整个人便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在七个时辰之前，无小花刚刚救下鹰逆，被收入腹中洞天的华云杰虽是神魂未散，却也无法抵挡众小鬼的撕扯，最后只能沦为这些小鬼的道资。 就在华云杰神魂消散的一瞬间，一件震惊全宗的消息在华颜宗悄然弥漫。 云华山，华颜宗后山的宗祠内。 正前方的供案上摆放着华颜宗历代先祖的牌位，供后人侍奉。周边的木楼上，却是一盏盏命灯依序摆列，灯火微弱忽明忽暗。 华颜宗内但凡堪破阴阳大成，成就法力大圆满进入分念初期之辈，便需要提取一丝神魂放入这命灯之中温养。 这一盏盏命灯的微弱火光，便是整个华颜宗的中流砥柱，每一缕火光都是极其重要的存在，特别是这些火光背后的年轻修士，他们将是华颜宗的未来。 被分派到宗祠内拂尘的弟子虽说很是无聊，却也最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些华颜宗的天才与顶梁柱。 然而，就在他们低声谈论，自家宗门的高手会怎样炮制那姜玉阳之时，一盏命灯忽然熄灭，晃晃悠悠的跌落地面，砰然碎裂。 一名弟子有些诧异的将其拾起，看到上面书写着“华云杰”三字，瞬间热泪涌出。 木然的走出宗祠外，高声大喊道：“华……华……华云杰羽化仙去……” 华颜宗给予厚望的三百年来剑种第一人，就这样走了，一根华颜宗未来的顶天梁柱，却是还未成熟就已经轰然倒塌。 华云杰的名字虽仍是天才，可已是一个陨落的天才，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众人所遗忘。 他生平的种种惊人成就，此刻都化为虚无。 人死，如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