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不死的尽头
死死死死死死死！ 人生如此痛苦的活着，究竟有何意义？ 饥饿，可以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做成杂碎汤，因为那最起码不会看出是人的身体，可以勉强果腹。 寒冷，那便燃烧自己，连血与rou一同烧成灰烬，便不会再感到寒冷。 疼痛，要学会忍耐，脚不断的重复着磨损与新生，被捅穿的身体也可以很快复原，病痛只要将患处切掉就会好，身体里无时无刻都在燃烧，时间长了逐渐就会习惯。 孤独，孤独...孤独...... 死死死死死死死！ 死便一切都无所谓了，永眠是永恒的寂静，生者必灭，乐尽哀来，天人犹逢五衰之日。 在老僧的视角中，火鸟渐渐萎靡，逐渐露出燃烧着的人形，幽光凤蝶不断没入其中，每一只都能轻易的引诱凡人迈入黄泉之路。 所有坚不可摧的都是从内部摧毁，没有什么可以拯救一个想死的人。 她似乎也要死了，当火焰熄灭的时候，面前的少女便会得享寂静，从这丑陋的生命中脱出，步入美丽的死亡，可是...... “死不掉的啊，忘记成佛的亡灵无法诞生新的生命，不会死亡的人类无法知晓喧闹的冥界。” 千代低声呢喃着，虽然一直叫着永眠啊永眠的，但却始终在世间彷徨着的是对方，始终无法成佛而到达彼岸，成为新的生命。 【注：日式的成佛另有一层含义指幽灵了却心愿，心满意足的去轮回。】 至于千代自己呢？无法死去的人，即使想要放弃，将自己沉入海底，也只会无尽的坠落，坠落，永远无法抵达终点，永远无法去往冥界，宣告自己一生的结束。 生者必灭，若是死是活着的证明，不会死去的她是否早就已经不再是活着的呢？ 在老僧迷惑不解地目光中，千代裹挟着火焰点燃了整个庄园，腾飞而起的火鸟将老僧卷入。 “生生生生暗生始，死死死死冥终。” 这曾是弘法大师空海所写的汉诗，表达其生死轮回之惑，如今却从一个不老不死之人的嘴中吐出，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释义。 火鸟的鸣啼婉转而悠长，整片庄园在它的尾羽中点燃，庄园外的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火之鸟摇曳而起，撒下片片火羽。 “不死鸟的依童，是你！是你！我见过你！我在曾经见过你！灭罪之寺的不死童！藤原！” 在火焰之中，老僧高声喊道，无视这烈焰焚烧着他的魂体，只是在发问着。 “你果真是不老不死的吗？没有死亡的生命，尽头究竟是何物？” 彷徨于世的佐藤义清终于想起，自己曾在何时，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执着于死亡了。 在他还未死去之前，在他还是那个被世人赞颂的西行法师，歌圣佐藤义清之时。 他曾在一次云游旅途中，来到了奈良的法华寺，这里曾是藤原一族辉煌缔造者，亦是是他的祖先，藤原不比等的住宅。 在这里他遇见了在法华寺中流泪的少女，名为藤原千代，被不死鸟所凭依的不死童。 他想起了当日的对话，少女向他寻求解脱，问他不死的生命有何意义？而他却被少女那不断死去与重生的姿态所困扰。 佐藤义清是个僧人，他认为人生便是不断地在轮回中寻求开悟，rou体躯壳所带来的欲望皆是遮去双眼的魔障。 而死亡，脱离rou窍的束缚，摆脱欲望的困扰，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开悟之道。 可，不死的生命要如何开悟？如果不会死，岂不是意味着其一生都要困在rou窍之中，为情欲所折磨，不得开悟？不得解脱？ 那人世与地狱又有何区别？ 被这個问题所困扰的佐藤义清并没有回答少女，在终日思考中，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愿死春花下，如月望日时。 若这生命是苦难与折磨，那死亡或许就是永眠的寂静，亦是开悟与解脱。可他却在自己如愿以偿的死在繁樱之下后，依旧彷徨世间，于冥界秽土中长存。 厌离秽土，欣求净土。 而当此时再度看见那曾留存在记忆中，腾飞而起的不死之鸟，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依旧困扰于当初的问题之中，困扰于少女当日的模样。 “不死的生命，尽头究竟是何处？又究竟有何意义？近千年了！这千年的痛苦之中，你又究竟得到了什么？回答我！告诉我答案！藤原千代！” 面对僧者的问题，千代只是朝他竖了个中指。 “蠢货，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我可是连填饱肚子都需要费尽力气的啊。” 在火焰之中，佐藤义清错愕的看着千代，似乎不明白，填饱肚子，对于一个不老不死的生命而言，究竟有什么意义。 但他的思考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不死鸟的火焰之下，他的身形急速的缩小，无法感受到痛苦的魂体在火焰中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看，你爹死了。” “我爹都死近千年了好不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宫提着用绳索绑起来的和服少女，站在花山院春的背后，默默的吐槽着。 “神宫大人！” 花山院春已经有些习惯神宫有时候的神出鬼没了，不过她现在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其他。 “神宫大人你既然在的话为什么不拦着点啊！这下全都烧完了！” 万万没有想到，花山院春心中防备着会出乱子的神宫没有搞出事，反倒是感觉可靠的千代搞出了大问题。 不过神宫并没有急着搭理她，这点小火势，洒洒水了，而是继续跟少女打趣着。 “那我说错了，看，你爹魂飞魄散了。” 少女撇了撇嘴，被绑着很不舒服，尤其是神宫的绑法不能说涩情，但足够突出，勒的她很难受。 “只不过是正常的轮回罢了，彷徨了这么久，还是空谈一场。” 少女并不伤心，也并不开心，或许她早就该送自己的父亲去轮回，死者的身体会回归大地成为养分，魂灵在经由地狱分配去处之后，也总有一日魂归大地，孕育出新的生命。 被千代烧成灰也只不过是另一种魂归大地的方式，万物终在生死循环之中，只是这循环与常人所想象的不一样罢了。 轮回并不是旧生命的另类延续，而是真正意义上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