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哭
镇国候府，寿安堂内。 一身暗紫色秀海棠锦衣，年近六十有二，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的顾老太太，此时正捧着精致的白玉茶盏，老神在在地端坐在软榻上。 一身暗红色素衣的张mama，手捧托盘，正无比贴心地伺候在侧。 “今儿个怎地是你们姐妹俩一同来的？” 见到一同前来的两人，顾老太太有些意外的抿口茶，开口轻声问道。 顾明月泪眼婆娑地望着上座的顾老太太，胸口处似海浪翻滚，道不尽的五味杂陈，百般不是知味。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认为顾老太太心里最在乎的，只有刘艳姐妹俩，对她们这些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只有严厉，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终于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在梦境里，被屠门的那一夜，她被罚在寿安堂里，抄写佛经。 当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杀进寿安堂时，老太太心下已然知晓发生了何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老太太来不及悲伤，而且忙不迭地把正处在极度恐慌中的她，不容分说的推进了密道中。 “月儿，别怕，别怕，记住祖母的话，千万别回头，一直往前走，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的好好活下去，听到没，答应祖母，一定要活下去，答应祖母。” “祖母，祖母，祖母。” 祖母，月儿真的有听你的话，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 “月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祖母，祖母定不会轻饶了她。” “外……”刘艳见状，心下一万个鄙夷，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眼前忽地一个人影闪过，身边已是空无一人。 “祖母。” 顾明月一阵风似的扑倒在顾老太太的怀里，瞬间泣不成声。 陌生又亲昵的拥抱，让老太太有瞬间的呆愣，待反应过来，她缓缓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顾明月有些单薄的后背，满眼的疼惜不言而喻。 “月儿啊！乖孩子，到底怎么了？告诉祖母可好？” 虽然是在梦里，可那些苦不堪言，彻心彻骨的折磨，她却能真实的感觉到，可她要怎么告诉祖母呢？自己有好好听她的话，一直都在努力地活着。 顾明月好似要把梦境中十年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折磨，都一股脑的哭尽般，悲伤到无法自拔。 望着眼前的一幕，刘艳虽心中鄙夷不已，面上却是一脸无比担忧的模样。 “六meimei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地一见到外祖母，便这般委屈的模样，六meimei可莫要再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六meimei快告诉外祖母，可是有谁欺负了六meimei？外祖母定会给meimei做主的。” 刘艳秀眉微凝，一脸装模作样的喋喋不休道：“这两日，我与jiejie都未在府里见到过六meimei，六meimei可是与府里的其他姐妹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六meimei莫怕，有外祖母在，定不会让人把meimei欺负了去。” 自己的父亲顾云方，是镇国候府的侯爷，她的嫡亲大哥顾文轩，是候府小侯爷。 府里除了刘艳姐妹俩，还有顾明月的大伯父，顾云南膝下的顾思悠和顾思烟姐妹俩，以及三叔父顾云成膝下的顾思婉、顾思桐、顾文博三姐弟。 因着大伯父和三叔父的官职并不高，事事都要仰仗父亲顾云方，他们又怎么会让自家的儿女欺负自己呢！ 反而因着自己平日里与刘艳姐妹二人看似更亲近些，所以府里的其他姐妹们，私下便很少与她往来走动。 这些事，在候府上下都心知肚明，刘艳此时这么说分明是别有用心。 “祖母放心，孙女是镇国候府里的嫡女，没人欺负孙女，府里的姐妹对孙女都很好。” 顾明月哽咽着，双眼通红地抬头，望着老太太一脸的孺慕之情。 “是孙女想祖母了，孙女做了一个梦，梦到祖母不要孙女了，所以孙女才这般的伤心难过。” 顾老太太闻言，一时不置可否，叹息道：“傻孩子，祖母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月儿莫要放在心上，祖母永远都不会抛下我的月儿的。” “祖母。” 顾明月一时感慨万千，她之前怎么会觉得祖母是不喜她的呢！ “好了，莫要再哭了，等下眼睛都没法见人了！” “祖母就知道取笑孙女。”顾明月一脸不依的起身，躲到了一边。 “哈哈！哈哈！这小丫头。”老太太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现在知道害羞了，躲也没用了，艳儿和张mama可都瞧见了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桃儿似的，看你等下怎么回槿苑。” 顾明月闻言，顿时不依不饶道：“祖母欺负孙女，孙女今儿就不回槿苑了，就赖在这寿安堂不走了，祖母还能把孙女赶出去不成，哼！” “哈哈！哈哈！还是个会耍赖皮的。” 顾老太太一边指着顾明月，一脸无可奈何的看向身侧的张mama。 “老夫人可舍不得欺负咱们六小姐，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 六小姐今日能如此亲近老太太，张mama知道老太太是打心眼里高兴，便也开口跟着打趣道。 “你这老货，就你知道的多。” 孙女亲近自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她怎地会不开心。 以往府里的小辈，皆因她过于偏爱艳儿曼儿，对她一直都是恭敬有余，毫无半点孺慕亲近可言，老太太也是伤心，可是没办法啊！这是她欠二女儿的，她得弥补啊！ 望着眼前的一幕，刘艳只觉得无比刺眼，面上却未显出分毫，虽是跟着大伙一起开心乐呵，但笑意却从未达眼底。 顾明月这个小贱人今儿是怎么了？竟也知道向外祖母讨巧卖乖了，随即又转念一想，就算顾明月变得聪明了又如何，秋后的蚂蚱而已，蹦达不了几天的。 两人在寿安堂里又待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这才带着各自的丫鬟走出寿安堂。 走廊下，两个丫鬟一人提着一个食盒，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家主子身后，眼看就要走到分岔口。 刘艳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一脸神秘兮兮的对顾明月开口说道。 “六meimei恐怕还不知道吧！” “什么？” 脱口而出两个字后，顾明月便低头摆弄起自己的衣袖来，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唉！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早去寿安堂的路上，碰巧听下面的人议论说，表哥昨儿晚又没回府，表嫂气的把表哥的书房都给砸了，唉！你说，表哥也真是的，像表嫂这般秀外慧中知书达礼的女子，他竟如此的不珍惜，天天地往花楼跑，表嫂也当真是可怜！竟然摊上表哥这样的郎君，唉！” 顾明月闻言不由得轻笑出声，转而一脸嘲讽道：“艳jiejie还真是消息灵通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竟都知道，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派来候府的jian细呢！” “你，你胡说什么？谁，谁是jian细？” 刘艳闻言，只觉得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心下更是慌乱不已。 “艳jiejie怎生这般激动，莫不是被meimei我说中了。” “顾明月你少胡说八道，我跟jiejie虽然从小便寄住在候府，却从没做过对不起外祖母，对不起候府的事，岂能容你这般污蔑羞辱与我，咱们这就回寿安堂，让外祖母她老人家给评评理，你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呦！这就急眼了，艳jiejie快快消消气，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常言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艳jiejie既然问心无愧，那又怕什么呢？” 此时一脸狠厉诡异的顾明月，赤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刘艳，那毫不掩饰的嗜血杀意，犹如从地狱里刚刚爬出的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什么都没做，对，是你在污蔑我，欲毁我清白，我清者自清，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懒，懒得理你。” 刘艳被她盯的浑身发毛，声音也越来越小，匆匆丢下一句，便带着丫鬟转身快步离开。 “小，小姐，你，你。” 秋槿着实被眼前的顾明月吓到了，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无事，先不回槿苑了，去看看二嫂吧！” 顾明月不甘的闭上双眼，再睁开已然恢复往常，仿佛刚刚那个令人胆寒的人不是她一般。 想到自己这位嫡亲的兄长，顾明月突然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