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黑
田家村的丁口劳力被抓走，大牲口被拉走，后果就是整个村子的农活按下了暂停键。但是妇孺们有了新的急迫的活计，那就是四出挖田鼠洞里的粮食，到野地里挖野菜。随着天气转凉，很多房子经常一整天没有炊烟冒出了。于是，田太爹出面，把家里窖藏的粮食借给乡亲们。 田青牛作为田家村目前唯一认字的人才，此刻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矮条几前面，听着田太爹的指示书写借据。 “兹有田有福浑家田王氏告借田庆伍稻谷一担，约定明年中秋节之前还回稻谷一担五斗。双方上对神明，各凭自愿，立据出借人田家村田庆伍，借粮之人田家村田有福之妻田王氏。”田青牛写完，指点着田王氏在借粮人名字下按了朱红色的指模。 田有福的浑家拿着箩筐千恩万谢的装稻谷。田青牛提笔写下一个借据：“兹有田有水浑家田莫氏告借田庆伍稻谷一担……” 作为狗腿子的田青牛，连续几天写了几十张借据的报酬，居然是借田太爹稻谷一担，明年中秋节前还一担三斗稻谷，利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就这样，还是田太爹看在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才忍痛让利的。 娘仨合力把一担稻谷抬回家，四姐自告奋勇去劈柴，娘亲和老儿子去舂米。娘亲有一些不高兴的说到：“这田太爹太小气，我儿帮他写字，不说给工钱，连利息还要收三成！” “田太爹只收了我们三成的利，是我们家的大善人呐！”田青牛一语双关的说到。娘亲显然不懂这个前世的梗，没有接住，反而又开始唠叨前几天的话题：“青牛啊，把铜钱拿出来花吧，买粮食，买吃食。你看今天白白要给田太爹挣了三成利。” 田青牛警惕的看看四姐的方向，看见四姐还在认认真真的劈柴，连忙低声对娘亲说到：“娘，可千万不敢外头买去。前些日子还能花，现在满村子没有吃食，外头听说也不好。现在要买也只能让大姐代买，对外头说是借大姐的。这村里除了田太爹，其他人没钱没粮食，田太爹家人口多，我家现在就三个人，招贼怎么办？” 娘亲颇不相信的说到：“多少年没有见贼了，我在娘家的时候村里来了两个偷牛贼，给打死沉塘了，任谁也不敢做贼。” “娘，现在不一样了。这钱留着，等爹和哥哥回来，咱们再花，现在花不值当的。” 娘亲虽然不再坚持，但是照样子不相信会有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田家村的人有粮食的消息传了出去，三天后的早晨，田有福浑家的哭喊叫骂声传遍了全村。原来是半夜里田有福家着贼了，那贼人拨开门栓，把粮食偷了五六斗。 娘亲看自己老儿子的眼神都是佩服的，她晚上坚决要求田青牛进里屋睡觉，母子三人牢牢的看住床下的粮缸。 过两天，更加恐怖的故事又发生了。田有喜家半夜发现三个贼人摸进来，呼喊中被贼人打的头破血流，村里剩下的老幼妇孺犹犹豫豫的来到田有喜家，贼人早已经背着粮食和田有喜家的几件大衣服逃之夭夭了。 从那天起，邻居二婶和娘亲商量好了，晚上她们一家三口来田老蔫家睡，六个人总比三个人更能吓唬贼人吧。 又一个晚上，黑漆漆的，二婶家带来的一只鹅咕呱大叫。门外几个黑影听见屋里有人打火点灯，情知暴露，反而肆无忌惮的开始砸门了。田青牛和邻居的两个男孩子握着斧头铁铲，三个女人攥着菜刀棍棒，神色慌张的等待。 门外几个贼人用刀拨大门的门栓，田青牛瞅准时机，猛的一砸，那刀片顿时歪了，抽拔不出。门外一个汉子破口大骂：“老二，你他娘的撞门呐，屋里都知道了，你还拨拉个屁！” 话音未落，骂人的汉子一声惨叫，接着又是几个人一阵哎呦呼痛。田青牛心中一动，连忙握着斧头，大胆的推开门。院子里滚地葫芦一般的倒了五个蒙面汉子。一个侠女打扮的蒙面女郎，箭袖绑腿，扛着一柄宝剑坐在屋脊上。 田青牛连忙作揖道：“谢谢仙子jiejie相救。”保家仙扈嫦娥一指那几个贼人：“怎么处置？”“都是乡里乡亲的，有jiejie的威名，谅那十里八乡的贼人也不敢再来了。” “滚吧！”扈嫦娥一声令下，几个蒙面贼人连滚带爬的湮没在黑暗中。 “这日子已经不太平了，灵童弟弟可察觉了？”保家仙语带讽刺。 “jiejie是来讥讽小弟吗？我还是个人，人力有时穷也。” “jiejie我倒是要走了，你那师傅倒是霸道，我等散仙每个月都要交灵草仙果，真真的折辱人也！” “jiejie要去何处？小弟可有帮忙之处？” “你倒是有心了。确实需要你帮忙。我要去那相武山，需要过曲水河，你要帮我等渡河。” “小事一桩，jiejie只管吩咐。”田青牛拍胸脯应承道。 “可不是小事，我还没有成仙，这妖嘛，是过不得河的。你要替我打伞，下桩才行。” 扈嫦娥言之凿凿的说自己是妖精，可把出来听墙根的二婶吓坏了。田青牛的娘连忙低声解释这是家里的保家仙，二婶这才脸上稍霁。 “jiejie放心，我定不负嘱托！”田青牛不觉得打伞，下桩有何为难的，满口答应。 扈嫦娥也不多话，跳下就走。田青牛连忙追前相送。 走进黑处，扈嫦娥问田青牛说：“这天下要乱了，你也要想法子躲一躲。” “弟弟早有此心，只恨年幼体矮，不得出行。” 扈嫦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歪头想了想说：“有了，jiejie家有一套马戏的侏儒穿的高跷，制作精良，穿上后连续几日，人整个就似高了一截。明日我送来给你，你用用。” 田青牛不敢问也不想问保家仙这马戏侏儒的高跷是怎么来的。他只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问道：“jiejie过河定在几日？若是不急，弟弟想先安顿好家人。” 扈嫦娥噗嗤一笑道：“你是jiejie见过的，不论人妖，最是儿女情长的修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对jiejie的脾气，jiejie也爱家人，要不然我那弟弟也费不了一颗血珠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