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保安

    万歌吹的喷嚏将一段街道融化成了蜡油和腐泥，顺道杀死了数百个无辜的人。在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下，他面带凶恶地戴上了假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天空，直奔曹植所在的位置。

    待他到的时候，一尊以血rou堆砌而成，高大五米的人面虎身「神像」已经搭建完毕，那些附近在伥鬼的袭击下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正带着感激与极端得恐惧朝着他跪拜，并且念叨祂的尊命「威严服众止霆山君」。

    浑身凶煞的万歌吹落到地上，造成都冲击波瞬间袭杀了一片，但吹起的飓风并未动摇血rou神像分毫，相反，在猛烈的冲击下，那些血rou更为紧密地链接到了一起，并且血管扎穿了柏油铺层的地面，深入土壤当中。

    「在离开你的一天内就背叛了我，就算是以你的标准，也算是新记录了吧？」

    万歌吹手一挥便想毁了神像，但在浓雾和一头人面猛虎的阻挡下，它只是受了些「皮rou伤」。

    曹植心跳的比山道上的三轮还快，这无关他心理上是否害怕，只是rou体凡胎的他，基本没办法抗拒来自身体中本能对死亡的恐惧。

    不得已，他清了清喉咙才说道：「如果我打算背叛你，你应该不会察觉到才对。」

    「这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及格的解释，更不是否认。」

    万歌吹不容许有他人取用「山君」这个名讳，他要三道合一，将「山鬼」「赤松子」和「傩」化作一途，其身份就必须同时占据九方概念中的人、鬼、神/仙，再根据他现有掌握的资源，「山君」这个指向无疑是他最方便踏足的领域。

    「司命也分大小阴阳，这里立一个威严服众止霆，不妨碍你的道路。」

    「如果我感觉到了！就代表妨碍！」

    天空中，暴雨越发猛烈，到了倾盆的程度。鬼越下越大，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在血rou神像带有血腥气的煞光庇护下，那些幸运到连万歌吹到来都没被迫害死的信徒们，终于得到了一次神佑。

    曹植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会刺激到万歌吹，换言之是危机到自己的生命——他极度重视的东西。但，他就是按捺不住可以造一个神的冲动。

    而且他的自大让他自以为可以通过话术或者其他什么方法，将万歌吹安抚下来。

    「那就让我们用人类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通过文明的契约。」曹植将林楠召来，虎躯绕着前者，将他庇荫在自己越发庞大诡异的阴影下。

    一张白契飞出，万歌吹顺手抓住。在这个瞬间，他眉头一挑，还真被曹植给利诱住了。

    「契约的内容你也感知到了。你去当真君，林楠，或者说这位山君，会成为你麾下的从神。他的愿望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未来他的母亲可以成为他的陪祀。」

    在曹植说话的时候，林楠的脸正以某种古怪的方式扭曲着，最终定格成了万歌吹的模样，他背后树立着的神像上的模样，随着血rou变得严丝合缝，也变得清晰起来，亦是万歌吹的样子。

    「我相信你不会拒绝这么优厚的条件吧，劳其形的工作他来做，你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神仙道中，神道需要求众，仙道需要求己。就性格而言，万歌吹很难做到前者。他那尊强唯我的性格，很难散播出出了恐惧和敬畏以外的其他感受，这一点不掰过来，他就很难成正神。成为一尊邪神是可以，但这会影响到他的心智——一旦神的性质被定义，必然会影响到本体。

    万歌吹，忍受不了自己被改变这件事，这点曹植颇为笃定。

    「你在这件事里的利益是什么？」

    但同样的，在他心目中，损己不利人的排名显然损人不利己前面。

    「把你摆上神坛就是对我最大的好处，你要走三道合一，就必须付出代价。反正你迟到会收到它的...反馈或者反噬，为什么不抓在自己手里呢？」曹植直白地将目的说了出来，但又隐藏了一部分在言语之外，他继续说道：「等我百年身后，如果你搞不定麾下的从神，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不是吗？」

    万歌吹冷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能活过夭折的岁数都是天道无眼。」在古九方，六十岁称之为下寿，在此之前死的都算夭折。

    万歌吹现在需要曹植，但也只是现在。但，未来只要他自己就能拥有够有足够摆脱协会的力量，那他就巴不得曹植立马去死。

    或许到时候他还会当个义工也说不定。

    他撕掉了契约，姑且答应了曹植开出来的条件。

    「现在，改头换面一下，赶紧去救人吧。」

    「什么时候你关心子楚人，不，任何人都死活了？」

    「自此我知道杨氏打算把子楚交给协会的时候，如果不抓紧时间，子楚就不想要什么山君了。」曹植指了指神像的，「到时候被定义成yin祀、打脸的可就是你。去救人，然后告诉他们，想要活下来，就到这里，这里有吃鬼佑人的威严服众止霆山君。」

    当神像出现的时候，神的除魅就开始了。他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同时，也给了世人攻击他的机会。

    万歌吹心气丢了，更受不得激，即便知道是激将法，那股源自内心深处的空虚处，还是会喷涌出最原始情绪——骄傲与愤怒。

    这尊大神来了又走，曹植又走了一次刀锋。十目真人说他的命相是主打的是伤官制官，批的还真没错。

    要是走差一步，那就是枭神夺食了。

    「晁老师，你们的身份，没那么简单是不是？」林楠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可以为所欲为，看着属于自己的神像被建立，被崇拜与恐惧，一股莫名的情绪与对曹植的恶意便油然而生。

    直到万歌吹登场，一踏足一挥手，就将一切吹的七零八落。

    曹植没有直接回答林楠的问题，反而这样说道：「对比除了有伤害之外，最大的功能是让人类能有清楚的自我认知和定位，以便把自己塞进社会的大机器里。」

    曹植看着可怖的人面虎身，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在这具表象下的是被自己驯服的幼小心灵。

    他还很无知。

    所以当自大开始抬头的时候，就需要拿东西把它给敲下去。

    「......就像是甲以为自己是无上的修炼种子，却被乙轻松的收拾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发现，嘿，相比起保护神我更适合当个保安。」

    那些从天而降的伥鬼被神像不断吞吃着，就像是个漩涡，将雨水汲取累计成湖泊。

    「所以，现在你把子楚当成是一栋大楼，或者说是一个小区，而你就是这里的保安。那么，林楠，如果小区进贼了进贼了，保安的工作要干嘛？」

    「报警」

    呃...好为人师，也是有代价的。

    「让我们再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