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终成恶龙

    “来人。”声音沙哑，来民天脊背佝偻，爬了起来。精气神尚且不如耄耋村夫，活像一条丧气老狗。

    一个中年男子从暗中走出来，方才他一直都在，之所以无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是因为他的气息绵长如龟。龟息内功，极善隐藏。

    “将军。”

    “龟老，立刻调集囚徒军。”

    中年男子瞳孔收缩，不忍道：“将军，您可要想好，若行此举乃是天怒人怨，一旦踏上，绝无回头的可能。”

    来民天撑着身子，道：“这个世界上，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只想在临死之际，了结心魔。”

    “诺！”

    中年男子离去，来民天掀开床铺，露出一个拉槽。可能是太久未用，机关稍有破损。拉开木板，暗格里是一个老大的木箱。

    轻轻一吹，灰尘遍布。

    打开木箱，里面赫然是一套战甲。鳌狮盔，皮绒帽，月牙纹饰天狼靴。

    来民天拎起厚重的战甲，掸了掸灰尘，套在身上。穿上天狼靴，戴上皮绒帽和鳌狮盔。这是北疆的战甲，里面的皮绒都是用来御寒的。也是他临走前大兄送给他的。

    北疆指的是大名镇北关一带的战线，那里几乎是每个北荣士卒都会前往历练的地方。北疆常年冰雪不化，寒风刺骨。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只有在北疆生活三年还能活下来的才算得上精兵。

    哥俩加冠时来到北疆，弟弟想要成为沙场宿将，哥哥却想成为后勤灶兵。弟弟嘲笑哥哥没志气，哥哥嘲笑他太执着。

    有一天，弟弟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杀了很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也受了很重的伤。哥哥前去探望，却发现回来后的弟弟性情大变。不再阳光乐观，对生活愈发消极。

    看着弟弟痛苦的样子，哥哥很担心。他拿起宝剑走上战场，一探究竟。

    期间，弟弟想起哥哥的教诲，渐渐想通，性情恢复，变回了积极乐观的小子。可是，大战过后，哥哥回来了，他见弟弟恢复很是高兴，想为弟弟做一顿大餐，却发现他已经提不动菜刀了。

    哥哥只得踏上战场，几年后，二人被上司看中，哥哥当了军中校尉，弟弟却被派到敌国当一名谍者。弟弟并未因此放弃，他再次踏上战场，和哥哥占到了对立面。

    摸爬滚打，曾经的少年蓄起了胡子。他终于当上了将军，敌国的将军。但是他从未忘记过自己的使命，直到他被派到一座关隘做了守将。关隘四面环山，出入难行。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弟弟受够了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他开始主动向北荣传信，询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可是飞出去的信鸽再也没回来过。

    他牵挂着国家和哥哥，可是二者似乎忘记了他。他很伤心，也很愤恨，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天边泛起鱼肚白，太阳照常升起。来民天拖着长剑，走出总兵府。

    深巷中传来一声狗叫，呜呜咽咽，又好似女子的啜泣声。来民天没有理睬，低着头往前走。

    三伏天，很热。汗水遮住了他的双眼，眼前雾雾蒙蒙。四周静悄悄的，人影攒动，除了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来民天三步一停，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他也曾是个喜静的人。

    雨水落在手背上，温热的。

    咚咚咚！

    擂鼓声响起，来民天停下脚步，如临大敌。他看见了无数铁骑正向自己冲来。

    “杀！”来民天迎上去，长剑挥舞，一剑封喉，不留活口。顷刻间，铁骑全军覆没，他身上没有一丝血迹。

    “民天，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大哥，你没死！”来民天惊喜地道。

    来户何笑骂道：“臭小子，会不会说话，我可是你大哥。”

    “大哥，你这些年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来民天突然翻脸，没等来户何回答，一柄长剑刺入他的心脏。

    “你抛弃了我，你抛弃了我！”他呐喊，撕心裂肺，二十多年来的痛苦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将，将军。”

    这声音如同一根蚊针扎入他的大脑，来民天跪在地上痛苦万分。哭喊声，求饶声，烈火熊燃声，这些声音全部涌来民天的脑海。

    他无奈的睁开眼睛，身前竟然是龟老的尸体。回头看向走过的路，已被火海吞噬。铁骑呢？哪有什么铁骑，只有部分赶来救火的守军和一些逃亡平民的尸体。

    低头看着身上的战甲，早已被鲜血浸染，他笑了，久违的笑容，他等了二十多年。

    来民天一步步踏上阶梯，来到元龙关城楼。坐在女墙上，摘下兜鍪，脏发散落，身后是喧嚣的烈火，眼前是静谧的日出。

    太阳的方向似乎有人在向他招手。

    黑影落下，声音沉闷。神秘人站在山头，他没有走，元龙关大乱尽收眼底。

    “虽是弃子，却也有选择死亡的能力。来民天，到底是我小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