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入城

    四目相对，韩余烬仍是一副面瘫脸。云姬撇了撇嘴，心里不禁有些后悔和这家伙打交道了。她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对美色不感兴趣，一种是懵懂无知，另外一种则是生无可恋，穷途末路。

    韩余烬显然不能归于上述两者。他冷语冷面，不解风情，近女色却不好女色。心底里的傲气，不容他犯一点错误。他也常常为此苦恼，久而久之变成了沉默寡言之人。

    如今他才二十出头，却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溢于面。虽然他有上位者的气质和能力，可他却没有上位者的出身。

    韩余烬出生于韩家庶出，他满月之时有巫祭称他命格不好，在崇尚巫鬼之风的北荣国，这样的断言会给孩子带来杀身之祸。

    韩家家主韩斌，得知此事后，犹豫不决。然嫡系一脉似乎隐瞒了什么，不停地撺掇韩斌，事情拖了许久，韩斌拗不过嫡系一脉的压迫，只得狠心三天后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等到赐死的那一天，闭关多年的老家主韩沅突然出现，他力排众议，救下了尚在襁褓中的韩余烬。

    命格一事虽告一段落，然老家主仍担心嫡系一脉会对韩余烬不利，遂带着他扎进深山。韩余烬六岁时，老家主开始亲自教导他习武，十多年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刻也没有松懈过。直到武艺大成，少年拜别了老者，只身下山。

    因为久居山林，与世隔绝，他性格冷淡，对世间的一切充满了不屑。

    韩家嫡系得知消息，立刻派人于路中截杀。三天后的雨夜，一个血人叩开了韩家的大门。他在院中站了一夜，第二天当人发现他时，那被大雨洗刷了一夜的双手竟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出山的第一战便打响了他的名头，嫡系一脉虽然小动作不断，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他。

    这一次他身为韩家庶子，却奉命出使大名，其背后少不了韩家嫡系的身影。

    所有人都能看出背后的阴谋和针对，但韩余烬没有理会，出使大名固然凶险万分，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遇呢。

    为了清楚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动了韩老家主留给他的一部分底牌，从红罗庄请来了情报、武艺双绝的翡云姬。又调集百名私兵护送，一路走来没有发生任何意外。韩余烬没有因此松懈，往往暴雨来临前，天地总是最平静的。

    马队行了半晌，总算来到名都城下。一声令下，长队收拢聚成方阵，围住马车。

    韩余烬身着墨云青衫，腰间插着一把玉骨扇，配上清冷的气质，颇有几分无双公子的气质。

    “尚书大人，他们到了。”一个目若星海的包子脸少年提醒道，他的语气略显紧张，似乎是第一见到这种场面。

    “都是十五岁的大人了，怎还是这般顽童性子。一会接迎北荣使者，你小子不许说话，待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为何啊，父亲。”

    “你叫我什么？”

    中年男人瞪得他抬不起头，好一会儿他才弱弱地道：“尚书大人，下官知错。”

    “无有下次。”

    名都，地处盆地，坐拥三山两河。三山乃越、临、胡，三座天险。有“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美称。除非神兵天降，否则非人力能过。

    两河乃怀、通两河，怀河是老渠，用以灌溉大名万亩良田。

    通河乃人工开辟的新河，既是沟通南北经济的枢纽，也是怀河的辅渠，具有灌溉、分洪、排涝、给水等诸多作用。

    有人曾将名都比做是人，以关山玉龙城为首，镇北关、镇南关为双臂，邺卢关为心脏，陇西大山是双腿，那么怀、通两河就是经脉。

    韩余烬也只是听闻，未曾一见，今日亲临，方知雄城。

    “礼部尚书杜项，奉名皇之命迎接北荣使者。”中年男人浅浅一躬，既不失大国风度，也表达了对他国使者的尊敬。

    韩余烬微微躬身算是还礼，他不是个爱找麻烦的人。况且待在名都的这些天，少不了打交道的机会，没必要弄的剑拔弩张。

    “北荣韩余烬，见过杜大人。”

    “素闻韩家有子名余烬，善使铁手并银刀。本以为喋血北荣城的风云人物是个彪形大汉，未曾想韩外使生得如此漂亮，胜过吴越歌姬多矣。”

    韩家血洒长街的事情在北荣轰动一时，堂堂当世将家残害同族。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此等丑闻一日传遍全国，十日天下皆知。时至今日，尚且沦为各路人士的谈资。

    而吴越之地女子以妩媚，身段若水闻名。而韩余烬的亲生母亲，据说也是吴越人。

    二人初次见面，杜项便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可见两国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难以调停的局面。

    “虚名而已，素闻大名国杜大人有宰相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带着浅笑，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又有谁人知道他曾经是个血溅三十里的人屠。

    杜项也听出韩余烬暗讽他是个只会耍嘴皮的人。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两国使者会面亦是如此。

    “外使随本官入城吧！”

    “请。”

    杜项暗暗惊奇，刚而不折，柔而有韧。此等心性哪里像是少年，似他这种老油条都自叹不如。

    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孩子。别人都走了，他还在那偷偷打量韩余烬的马车。

    “孺子！”

    杜项面色一沉，踩了他一脚，轻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