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风波亭

    在薛魄虎的一番说教下，勇字营的士兵们不仅主动向平阳山的兄弟们道了歉，整整一天的训练也像打了鸡血似的，士气如虹，可比熊虎。

    王姝瑶的声望在平阳山众人心中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王姝瑶在军营做了一个上午的思想工作，赶着正午前回到王府。好在前一步拦住了丫鬟和仆人，藏好了作案工具，以备日后所用。

    军营的事情当天下午就传到了郭怀都耳中，郭怀都听闻，着急忙慌地来到军营，先是教育了军中的刺头。随后找到了薛魄虎，二人经过促膝长谈，达成共识，今日之事不再追究。如有再犯，薛魄虎会依军规处置，绝不留情，任何人不得干涉。

    金肩捕快将搜查结果上报，然而这件事似乎被上面的人搁置了，一连两天都没有得到消息。那名金肩捕快不是蠢人，也没有再提起过。

    一直等到第三天的到来，名都像是过了一阵暴风雨，迎来了第一波风平浪静。

    名都城外，千里浔江有一分支，宽阔无垠，名曰南江。江水浑浊，每汲用，皆以杏仁澄之，过夕乃可饮。江面多碧峰，巉然孤起，上干云霄。晨时多雾，自数十里外望之，恍然如仙。

    山中有一小岛，岛上多桃花，四季不谢，故以桃花为名，又人称之其岛有灵，故曰桃花仙岛。岛中有亭数百，唯烟波亭立于悬崖之峭，香炉催烟，谪仙能临。

    日歇雾散，阴云四合，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桃花仙岛。

    远远望去，烟波亭中人影晃动。

    “韩公子，你的闲人公子怕是要放鸽子了。”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四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翡云姬忍不住嘟囔道。

    韩余烬不言不语，依旧抱着秋冬天寒最爱的金骏眉，小口抿着，细细品味，润肺养胃。

    翡云姬翻了翻白眼，在她的印象里，似乎韩余烬总是茶药不离身，一日早中晚三刻，都会服用川乌。她甚至质疑过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他究竟是个养生达人，还是曾经喋血北荣王城的狠人。

    随着天空一道惊雷，瓢泼大雨骤然落下，来势猛疾，令人猝不及防。不远处，一个人形身影缓缓走来。

    韩余烬放下杯子，起身相迎，“闲人兄，今日不见闲啊！”

    郭怀都摘下斗笠，雨水倾从斗笠上倾下，犹如三千尺瀑布飞流而下。

    “天有不测风云，绕了些远路，故而姗姗来迟，俗人兄勿怪啊！”

    二人相视而笑，携手入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二人是阔别多年的好友，亦或是请自蓬莱的仙人会晤。

    韩余烬亲自为他砌茶，“阔别稍久，眷与时长！闲人兄莅临，某倍感荣幸。”

    郭怀都接过茶杯，搁在桌上。

    风雨如同两头无情的巨兽，雨水搅得江河湖水浑浊不堪，拍击的江浪足以吞地噬山。风声朝天怒吼，卷云倾天，无惧天威，勾得天雷压地火，长江镇蛟龙。

    烟波亭内外完全是不一样的光景，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着烟波亭，将之与外边的世界隔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端的是安详。二人对坐，谁也不出声，看得一旁的翡云姬干着急。

    “云姬，替郭兄斟酒。”韩余烬淡淡地说道，这次他没有称闲人兄，而是喊了郭怀都的姓氏。

    郭怀都面色沉静，看着酒倒入觞中，热气缓缓上升，令人倍感温暖。

    “俗人兄调查过某？”郭怀都端起觞，放在面前轻嗅，露出醉人的神色。

    韩余烬放下茶杯，面色和善，道：“郭兄不也调查过韩某，只不过韩某的身份世人皆知，而郭兄的身份煞是神秘呢！”

    郭怀都饮酒入喉，浑身暖洋洋的，“酒是好酒，只可惜宴无好宴。”

    “郭兄何出此言？”

    “韩余烬，北荣使者远赴大名求两国同盟，共抗纪圣国。而我郭怀都，区区平民百姓，有什么值得阁下所图的？莫非韩兄真如传言所闻，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郭怀都半开玩笑道。

    韩余烬笑道：“郭兄何必妄自菲薄，你是平民百姓，还是一方贼首，能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韩兄所言，是看上了我贼首的身份？也不对，韩兄有能力将北荣云骑送至大名腹地，在大名的势力应当能够只手遮天才是啊！”郭怀都突然想起，此次清平贼攻打邺卢关，其后不仅是北荣国的推动的，而且来户何所带领的一支北荣精兵似乎就是韩余烬的。

    提到来户何的云骑，韩余烬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许，他也被人摆了一道，自己仅有的一支军队也被人算计，白白来大名送了波人头。

    “郭兄跟我的部下打过交道？”韩余烬只知道云骑消失在邺卢关附近，却不知道他们消失的原因，如今看来似乎跟郭怀都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份上，郭怀都也不打算隐瞒了，“来户何是我抓的，你的名字他早就跟我说过。也许他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我这个贼寇会跟他的主子遇见，还在一起酌酒畅谈。”

    说完，郭怀都偷偷观察着韩余烬脸色的变化，可韩余烬始终保持波谷不惊的样子，脸上竟连一点怒色也没有。

    “韩兄不觉得惋惜吗？”郭怀都想激怒他。

    韩余烬面带微笑，声音近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他们有此一劫，怨不得别人。”

    雨势依盛，风势依啸。不断有石头从山中滚落，泥沙流入南江，江水愈浑浊。

    “郭兄觉得此地如何？”

    “千里桃花海，缥缈云山开。此间有钟灵，奈何无仙来。”

    “此间有钟灵，奈何无仙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韩余烬似乎从中听出一些壮志难酬的意味。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看来有伯乐赶在了我前面。”韩余烬心中感叹道。

    一时无话，翡云姬一直在为他斟酒，郭怀都怎会拒绝一位绝世美人。一觞接着一觞，不多时，一壶酒已经干了。

    “没酒吗？看来今天只能到这了。”郭怀都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拿起斗笠就要离开。

    “郭怀都，韩某在此先行致歉。”

    郭怀都此时有了四分醉意，他回头看向韩余烬，满脸疑惑，“你请我喝酒，我该谢谢你才是，为何给我道歉？莫非你在这酒里下了毒？”

    韩余烬回答道：“韩某却是用了些许卑鄙手段，但不是对郭兄，也不在此酒中。”

    “何意？”

    “不知郭兄可收了韩某的礼物，一车西瓜。”

    “西瓜！”郭怀都陡然酒醒，一双虎目瞪着他。

    “原来是你，不过那西瓜我看过，没毒。”

    “如果是混毒呢？”

    亭外风声骤停，忽的一声雷鸣，云层中似有一庞然巨物，睥睨江河，顿时江水汹涌，波涛翻腾。亭外的雨水悬停在半空中，一个蔚蓝色的巨大人形光影手持凤翅镏金镋，悄然站在郭怀都身后。

    真力聚灵，那是郭怀都的灵。

    韩余烬起身，解下斗篷，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一个赤红色的巨大人形光影手持银狼刀站在雨水中，雨水落在赤灵的身上，变作水汽散发蒸腾。

    “我本无意伤人，奈何尔等偏偏寻死。”

    郭怀都只想将这些天憋在心中的压力统统发泄出来，只见他双指并拢，郭怀都的真灵举起凤翅镏金镋，气势陡然攀升。

    横贯四海

    金镗挥舞裹挟千钧之力，雷鸣助之威，闪电为之耀，金镗过处，风阵阵嘶鸣，雨水碾散。这一镗饱含杀意，在葵阴真力的辅助下，金镗散发的杀气冷如冰，寒如雪。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银狼点地，无尽火焰向四周蔓延，迅速吞噬烟波亭。那火焰像是拥有灵气，能够燃烧真力。盖地的火海扑向郭怀都的真灵，像狼群向敌人发起进攻，贪婪而令人畏惧。

    哗哗！

    一镗之威，一力破万法，火海俱散，四周的一切恢复原状。

    韩余烬被金镗的威势击退，身后的真力也随之消散。

    “护卫何在！”翡云姬掣剑在手，挡在韩余烬身前。随着嘹亮的长哨在空中飘扬，无数身影从四面八方汇聚，直奔烟波亭而来。

    “你觉得他们能活多久。”郭怀都的真灵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翡云姬连忙凝聚罡力抵挡。而凝罡境以下的武者被啸声震得腹脏剧痛，任由他为之，只怕这些人性命不保。韩余烬可不希望自己的有生力量就这样折损。

    “混毒的解药只有我能解。”

    韩余烬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你杀不了我，你我拼杀只会引来更多势力窥探。如果你想化解他们身上的混毒，等我离开大名那天来找我，解药自当奉上，而我韩余烬欠你一个人情。”

    啸声停止，真灵散去。郭怀都瞪着韩余烬，但韩余烬不在乎。如果眼神能把人杀死，他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雨住风停，郭怀都掸了掸斗笠，只身离去。

    韩余烬坐在石凳上，从怀中取出一颗川乌丹，接着茶水服下。

    “韩公子，你受伤了？”翡云姬关切地问道。

    韩余烬摆了摆手，“老毛病，明日挑战应武堂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已命人散播出去。”

    “好，此地不宜久留，速回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