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郭怀都落草记

    “大师兄与魏王殿下兄弟情深，啧啧，不想我，只是魏王殿下身边一跟随出入小书童，着实令人羡慕。”陈有知的语气略带醋意。

    二人歃血结拜后，宋英誓十里相送，分别前二人手挽着手，深情对视了许久才堪堪分别。

    “那你岂不是太子冼马？”若是宋英誓将来成势，太子冼马无疑是从龙之臣，日后定是官居要职。

    “我可听说这官职最令人眼红，朝中应当有不少人想着攀龙附凤吧。”

    “太子冼马，没有太子，何来的我这冼马官？”

    “何意？”

    陈有知沉默片刻，起身骑在箱子上，问道：“大师兄可知名皇陛下为何迟迟不立王储？”

    郭怀都摇头表示不知。

    “当今陛下子嗣不少，但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儿，唯有魏王殿下，风华正茂，精明强干，参军十年，也在军中攒下不少威望，邺卢关之战更让殿下声名远播。本以为陛下会在国宴之上，大颂其功，而后立其为太子。”

    “魏王殿下名副其实，此时名皇只需一句话，即便朝中世家有心反对，也无从阻拦。”

    说到这，陈有知眉头紧皱，“名皇何等精明，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怀疑……”

    “名皇在外边有私生子，与英誓相比，他更想传位给私生子。”

    见郭怀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陈有知苦笑一声，“只怕事情比这更复杂。”

    陈有知没有继续往下说，一来只是猜测尚未证实，二来他发现自家师兄的思想太过天马行空。

    “师叔为何选择为大名效命？”此前青髯肯定知晓般若海在大名为官，在青髯的授意下，郭怀都下山后才会选择在大名落草为寇，静待时机。

    他也常听师尊青髯提及过，言这位小师叔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中武道天赋最好的，所以在郭怀都看来这位小师叔成就大宗师只是早晚的事。

    大宗师不得入红尘是天下公认的事。天罚之痛天下人避之不及，就连青髯听了都会大惊失色。可这位小师叔给他的感觉却好像并不忌惮所谓的天罚。

    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位大宗师甘愿付出生命而苦苦追寻呢？

    陈有知坐在箱子上，陷入沉思，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即便想到这一点他也不敢问，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师尊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每天生活在一堆堆公文和密信中，他们师徒似乎就没有聊过除了工作以外的事。

    他只记得自己从小就跟在般若海身边，般若海教他百家学说，教他为人处事。他们虽无父子之实，却有父子之名。可陈有知却对般若海知之甚少。

    “老一辈的事谁知道呢。我倒是很好奇怀都大哥究竟是如何做到，两年时间带领平阳山统领三十六寨，横压黑白两道的。”

    “我？我不过是巧施手段，外加上运气好一些罢了。”说起来轻松，但是两年时间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推平了多少山寨才坐上三十六寨渠帅之首的位子。

    陈有知愈发感兴趣了，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郭怀都只得妥协。

    “闲来无事，说说也无妨。”

    “我是初夏的时候来到平阳山，距今已有两年半了……”郭怀都回忆起往昔。

    当初他们刚来平阳山的时候，正巧遭到平阳山寨前任寨主打劫。也不知那寨主是怎么想的，竟然为了区区两个人大费周章。结果可想而知，被方元兴一锤毙了不说，山寨也拱手送人。

    当时的平阳山寨不过是诸多山匪中的下流势力，前任寨主甚至打算投靠其他山寨以求苟活。

    郭怀都到了那先是将原先山寨的山匪遣散，而后收留过往的无家可归的流民。派老人和小孩种田，郭怀都训练青壮年，方元兴则在山下打劫。

    倘若是流民路过，方元兴会把他们接到山上去，倘若是货商、富商路过，一般都会留下一半货物、钱财。

    起初入不敷出，郭怀都为解决山寨的钱粮问题，将目光移向了其他山寨。

    那些山匪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不知坚守寨门，反而冲出来送死。

    郭怀都一口气带着训练过的兵勇，将四周一众作恶多端，行事没有底线的山寨一锅端掉。

    而后郭怀都在山寨里大摆宴席，宴请平阳山山脉坐落的所有山匪。

    有赴会的，有没赴会的。

    赴会的人当中有人是来真心合作的，有的是来凑热闹的，还有的人是来挑事的。

    没赴会的便是公开与郭怀都为敌。

    宴会当晚方元兴率领一众人马奇袭了那些没有来参加宴会的山寨。在方元兴的双锤面前，那些山寨的木门、木栏像纸糊的一样。

    那些山匪显然也没有料到郭怀都会在设宴时奇袭他们。

    仅一夜，平阳山山脉上大半山寨覆灭。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山寨负隅顽抗。

    为避免夜长梦多，两天后郭怀都亲自率人闪击了那些没有俯首称臣的山寨，可怜这些山匪还未有所行动就被郭怀都一网打尽了。

    仅半年多的时间，郭怀都就一统了整座山脉，而山脉上原先多不胜数的山寨，连同平阳山寨也只剩下三十六座。

    郭怀都制定多项法律约束三十六寨成员，又经过半年时间修整，三十六寨总体呈上升趋势发展。

    闭关锁国虽有利于农事的发展，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郭怀都遂开始接触商界大鳄。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可山匪的地位却连牲畜都不如。

    郭怀都磨破了嘴皮，软硬皆施，可换来的却是官兵的围剿。

    好在经历过变法的平阳山整体实力显著提升。

    仗着地理优势，击退了官兵一次次的围剿。

    官府见匪军声势浩大，山寨久攻不下，最后也不了了之。

    事后郭怀都又找上了商界大鳄，击败了官兵后，郭怀都也有了底气。先是狮子大张口，杀了商人的锐气。

    而后派人将他们来往的货物尽数扣押，同他们谈判，每谈成一项，郭怀都就归还一部分货物，经过长达十五天的谈判，平阳山与商会正式建交，虽然过程有一些小挫折，万幸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当然，满意的只有郭怀都罢。

    又过了半年时间，平阳山完全在这片土地上立足。

    随即郭怀都又将目光移向了平阳山以外的山匪势力，不同于一统平阳山的雷霆手段。郭怀都拜访众山头渠帅，与多众山寨结为兄弟山。

    四处奔走，言说利弊，促使众山寨结盟。

    再后来就是邺卢关被袭，宋英誓意外逃到平阳山脚下，又被郭怀都意外救下。

    郭怀都的经历可谓是传奇，陈有知听后表情变得怪异。

    “那岂不是说，接下来再找个由头，提出盟主之名。大师兄力压群雄，就能稳坐南山山匪渠帅的宝座了？南山山匪人过十数万，都将纳入大师兄的麾下。可你偏偏……被诏安了。”

    “准确的说是二十三万九千七百六十四人，我之前给每个山寨做过人口普查。”

    陈有知咽了咽口水，“大师兄，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解释哪够，我给你三个。”

    “三个？”

    郭怀都款款道来：“其一，我受师命下山，是为找寻紫微星。紫薇者，皇命也。我本身就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倘若坐上贼首之位，大名焉有我容身之处？”

    违背师命，是谓不孝。

    “其二，大名多灾多难，东有清平贼，南有蛮国。如此，百姓以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倘若我再举大旗，百姓焉有活路？”

    荼毒百姓，是谓不义。

    “其三，打不过。”

    打不过，是谓……打不过。

    当今大名上有明君受百姓爱戴，下有忠臣受名皇器重。坐拥十数万山匪看似威风，但终究是成不了大气。

    “大师兄见地深远，小弟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