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辰晚宴

    “混丫头，看着点。”朱嵩濂对着朱瑾怡的背影呵斥道。

    他转过头来，突然见到朱权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父亲。”朱嵩濂连忙挺直脊背，拱手弯腰，向一旁退去。

    “去大厅。”朱权镇留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往朱瑾怡逃走的方向追去。眼前这一幕，不禁让他想起儿时的自己。犹记得朱权镇对他第一次动手也是在十岁的年纪。

    果然，父亲还是公平的。

    来到大厅，恰好碰着杨琼婉在抹眼泪，看见没有戴着面纱的朱红毓，朱嵩濂没有为此感到惊讶。

    “母亲，嵩濂回来了。”在朱红毓的提醒下，杨琼婉连忙用袖子揩了揩眼泪。

    “母亲，可是阿姐欺负您？”朱嵩濂这番话却是将二人逗笑了。

    朱红毓昂着脖子，步步紧逼，“母亲就是我弄哭的，你待若何？”

    朱嵩濂像个孩子似的假哭，躲到杨琼婉身后，撒娇道：“母亲，阿姐欺负我。”

    朱红毓叉着腰装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冲上来就揪着朱嵩濂的耳朵，“你个臭小子，这两年连母亲的生辰都不回来，音信全无，你可知父亲和母亲有多担心你。”

    长兄为父，长姐为母。朱红毓身为长姐却因为病从来没有对弟弟meimei们施展过长姐的威仪，如今第一次用，自然是要拿跟她最亲近的弟弟练手。

    他们一家人中，就属朱红毓和朱嵩濂姐弟感情最深。或许是幼时朱嵩濂对照顾阿姐的执着，深深感动了朱红毓，朱红毓也对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弟弟格外爱护。

    朱嵩濂小时候没少挨揍，当时的朱红毓只有每个月月末才会回一趟家，每当朱红毓回家，自家老爹像换了个人。不仅说话轻声细语，而且不敢在朱红毓面前对朱嵩濂动手动脚。久而久之朱嵩濂摸清了他的软肋。

    只要朱红毓一回家，朱嵩濂指定去告状，朱红毓得知弟弟被父亲欺负后，也不管对错，必定会去数落朱权镇。而朱权镇偏偏大气都不敢出，每次都是杨琼婉亲自去拉架。

    哪怕过去多年，朱嵩濂想起来脸上都会洋溢着笑容。

    “阿姐，我错了。母亲，对不起，孩儿在外忙于公干，没能回来祝贺母亲生辰。”这两年朱嵩濂也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当时一段时间朱权镇成了他的梦魇，所以每回回家都是背着朱权镇，偷偷摸摸的。

    “无妨，母亲能理解。”

    母亲、jiejie、弟弟抱在一起，正是家一般的温馨。

    不多时，王洛川携女王姝瑶来朱府庆贺杨琼婉生辰。

    二人当初既是袍泽，也是好友。十数年后的重逢，不禁让他们想起往昔的情义。

    “多年不见，老哥哥神采依旧。”

    “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

    二人攀谈了许久，在朱权镇的催促下，才勉强终止了话题。

    来到大厅，闲聊片刻王洛川展示了他带的贺礼，不是金银财宝，也不是珊瑚琉璃。而是一盒贵妃红，是一种只有皇帝才能享用到的糕点。

    “犹记得婉妹对此物执着，为兄无能，应允的事时隔十数年才能兑现。”

    杨琼婉鼻子一酸，竟是在小辈面前哭了出来。此时就体现出朱权镇的本事，他虽然忘记了这一茬，但论及哄老婆，在场无人企及。尤其是当他小心翼翼地为杨琼婉擦眼泪时，众人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恶意。

    杨琼婉面含歉意地道：“未曾想老哥哥还记得琼婉所好，一时情难自已，让老哥哥见笑了。”

    在他们一帮老伙计中，王洛川年纪最大，性子沉稳。可是自从二十年前的世家之乱发生过后，他们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爱打闹的少年突然变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天真烂漫的少女嫁为人妇。

    一夜铁甲换长袍，不见当年斗酒人。

    现如今，老伙计们或病逝，或战死沙场。剩下的要么是被调往边关各处，委以兵权重任。要么就在名都帮助名皇压制世家。

    王洛川身为他们的大哥，对此感触极深，以至于唯一一次的冲动让他早早地失去了深爱自己的妻。

    朱权镇察觉到王洛川的异状，赶忙岔开话题。

    “老哥哥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送的虽然不是上好的糕点，但此物乃是我和婉儿的定情之物。”

    朱权镇携一食盒来到杨琼婉跟前，打开盒盖，里边躺着一枚枚小巧玲珑的杏仁酥。

    “这可是为夫亲手做的。”

    杨琼婉取了一枚放入口中，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回味良久，质疑道：“你有这手艺，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杨琼婉的话相当于变相地承认了杏仁酥的美味。

    朱权镇拍了拍胸脯，骄傲道：“这算什么，幼时我在集市里看屠户贩猪。仅一遍我就精通其中要领，老屠户看了都忍不住拜我为师。”

    为了讨杨琼婉欢心，朱权镇毫不避讳地自曝黑料。

    杨琼婉笑得前俯后合，总觉得有下文，便问道：“后来呢？”

    朱权镇有些难以启齿，遂看向王洛川。

    这件事对于王洛川来说也不算是秘密，而后委婉地说出了下文，“从此天下少了一位绝世杀猪匠，多了一位国之巨擘。”

    “好！”朱嵩濂率先鼓掌，捧场这事非他不可。其余人连连鼓掌，发出赞叹，一时间朱权镇在小辈们心中的形象拔高了不少。

    “我儿嵩濂此番送你母亲何物啊？”朱权镇高声问道，对于这个两年不着家的“乖儿子”朱权镇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感。就像是照镜子，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但深究起来又不知道怪在哪。

    朱嵩濂早就料到自家老爹会兴师问罪，遂命人点起灯笼，请众人移步院中。

    朱权镇也不知道这浑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当他看到朱嵩濂手持一杆长戈出场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朱嵩濂舞动长戈，这门兵器比之长枪难上数倍，朱嵩濂以枪术cao之闹了不少笑话。

    “傻孩子，哪有你这么用戈的，给我来。”杨琼婉一时技痒，挽起袖子，接过长戈。但见那笨重的长戈在杨琼婉手中犹如一条灵活的银蛇。

    朱嵩濂认真地观摩母亲的戈术，他发现母亲每每发力时都会取自长戈中段，而且因为戈有锋利的鐏，所以攻击时不拘泥于头尾。不过最令他惊奇的还是母亲的脚步，步战中兵器过重会影响进攻之势，步伐正是势的体现。攻势凌厉者，步伐小而急促。攻势沉稳者，步伐大而缓慢。

    不觉间他想起昨夜和薛魄虎的交手，薛魄虎在破他四平枪时展现的刀术，正如他的步伐，沉稳如泰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薛魄虎能劈飞他，也就得承受相同的力量。而薛魄虎的步伐恰好将这股力道泄去。想通这一点，朱嵩濂的脑袋像是开窍了。

    看来得多去找此人讨教讨教。

    就在朱嵩濂思量着寻个理由找薛魄虎切磋时，杨琼婉舞毕。许是很久没有习练兵器了，如今只是耍弄了片刻她就已经脸颊微红，大汗淋漓。

    “嵩濂的礼物为娘甚是喜爱。”杨琼婉抱着长戈爱不释手，她也曾有过一杆宝戈，只是后来失窃，朱权镇虽下令追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母亲喜欢便好。”见母亲高兴，朱嵩濂的愧疚感也消减不少。

    而后朱红毓和朱瑾怡纷纷展示了她们的贺礼。朱红毓的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美人，那美人正是年轻时候的杨琼婉。这是朱红毓凭借着小时候的记忆，以及现在的母亲的模样拼凑上去的。那画上的美人连杨琼婉本人看了都不自觉地脸红。

    朱瑾怡的贺礼是一枚红宝石簪子，这种西域奇物恐怕普天下也只有凉州和大名有的卖，而且大多作为黑货，世人知之甚少，看上去不入流，但只有行家才知道其真正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