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零件分工
众人没想到孙大管事如此好爽，居然连材料都给榆哥备齐了。 莫广柱则觉得不妙。 他十年前就认识大管事了，虽说他从不亏欠工钱，却也不会优待，你这人手艺市面上值几个钱，他就给几个钱，一文都不会多给，不过在这世道，这已经是难得的品质了。 莫杵榆给不了他什么好处，老神仙又早已离去，他如此慷慨日后何以回报？ “就当是借的吧。”莫广柱对莫杵榆道。 “嗯，我与安哥提过此事，他必然转告给了大管事。” “提过就行，回头再写一张借条给大管事。”莫广柱原想着也要去借，跟大管事借还免去了他东拼西凑的时间。 “诶。” 莫杵榆当初也只是说说，没曾想大管事真把材料给他送来了。 “这就是上钩了啊！” 莫杵榆心底一叹。 照三娃，不，是三娃借老张神念指导布的局，这个大管事一旦上钩，就得圈起来养肥了，逐步将孙家的重心迁移到河口，继而才能围绕他们开始发展。 那么这大管事毫无疑问就是前期的明灯，所有视线都会集中到他，与背后孙家上。 大风大浪由孙家顶着，孙家控制大管事尽可能给他们创造利益，大管事则尽可能将他们的功绩隐藏起来，变相的为他打黑工。 但与为别人打黑工不通，大管事顾忌老神仙，不敢对他们过于强硬，从而给他们创造一点自由空间，他们不离开，大管事才能放心养好这两只下金蛋的鸡。 为此，大管事会不惜代价，将河口打造成铁桶。 这也正符合了三娃的需求，有这层铜墙铁壁在，他才能安心发展工业。 莫杵榆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计划执行下去。 究竟是他们养鱼，还是大管事养鸡，反倒是无所谓。 “各取所需，各达目的，相互包庇，相互利用，这很老张！” 莫杵榆心下一叹，待高峰期一过，让莠儿看好小摊，他回去找三娃商议。 “嗯，把这个给他。”三娃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皮革制的小挂包。 莫杵榆看到小挂包的尺寸就知道里面是啥了，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三娃最新研制的大怀表！ 这个大怀表尺寸比上次的小一圈，直径七八公分，成年人的手掌正好可以握住。 样子精细了很多，倒不是花纹，而是雕刻了时辰，只是这刻得有些复杂，跟罗盘似的，整整四个圈，第一圈是酉戌亥子丑寅六字，第二圈是初和正。 这个莫杵榆知道，如子初是晚上十一点，子正就是十二点。 第三圈是对应白天的卯辰巳午未申六字，第四圈又是初和正交替。 如此一来，时针转两圈就是一天，和现世没区别。 问题是，莫杵榆不住道：“你搞这么麻烦干什么？做不出一圈就是十二时辰，也犯不着弄初和正吧。” “你要一圈十二时辰。” 三娃一笑，转身把一个表面木制的时钟摆到桌上。 莫杵榆一瞅，无语了。 这确实是十二时辰的钟，不仅刻了一圈地支，还分割了阴阳，看起来就如个阴阳鱼图，但不是黑白，而是一层黄铜皮和白铜皮。 在钟表上头还有天干，看构造，应该内嵌了两个木轮，如拨密码箱的转轮，拨动就能改变年数，木轮旁有个“年”字，目前是乙巳年。 “这东西高一尺，宽六寸五，九成木制，我估算量产成本在八百文左右，卖给大管事最好在三贯以上。” 说着，三娃盯着莫杵榆手里的怀表道：“你觉得这个看起来麻烦，别人反倒是觉得明朗，不要用后世思维看待现在的人，读书人可是很讲究的，何况这只是一版，先让有钱人装杯，回头我们怎么设计都成。” 莫杵榆道：“你要同时推出两款，一个走平民路线，一个走奢侈路线吧。” 三娃点头：“不要小看我，我还是懂得一点促销手段的，怀表几乎纯铜制，材料一贯五，成本三贯，我们给大管事的最少不能低于十贯，且不算盖，表盖可以木制、铜制，当然也能用玻璃制，不过玻璃暂时不能做，明年吧，明年新款就能配上了。” “这又是三种价格，还有呢？”莫杵榆追问。 “不，还是一种价格，表盖和挂包交给大管事，他可以找匠人制作。” 莫杵榆知道三娃的意思，他们等于把成品卖给孙大管事，由孙大管事自己找人包装和出售。 如此一来，别人还以为表是孙庄制作出来的！ “时钟的工艺呢？”莫杵榆问。 “美观方面，可以放心交给村民，一来增加收入，二来提高他们的技术，除了原材料，所有加工都交由他们，然后是大管事负责收购组装。” “这么说，怀表由你组装，时钟由大管事组装？” 三娃点头。 莫杵榆立刻明白三娃的意图。 不是多此一举，是必须，时钟受众群更大，销量更高，他们人手不足，交给大管事能提高产量的同时，也能起到监督作用，任何不合格的产品他可以不顾及面子退掉，手艺差的村民也能更换，而这点，他们不行！ 他可以狠心，但许氏呢？莫广柱呢？甚至莠儿呢。 对方有的是办法跟他身边人打感情牌。 而孙大管事，你去打个试试。 怕人还没见到，就让人乱棍打出来了。 这些零件，三娃可以从中截取制作怀表所需的，只要提前跟大管事说好就行。 他不会不答应，一来目前半成品的材料要他们提供，二来工艺也需要他们指导，三来还有个神秘的老神仙！ 而大管事也能从提供原材料上，先赚一部分。 想加工的村民，则要从他们这里购买材料。 如此他们加工多少就赚多少，品质不合格亏损的也是他们。 这种家庭小作坊制度，是很符合当下环境的。 而大厂是能赚更多，但目标更大，风险也更大，而且这条路多少有点吸血，且打工哪有创业强，不论是对村民的积极性，还是手艺提高方面，家庭小作坊都是当下的最优选择。 当即，莫杵榆将怀表装皮革小挂包里，时钟放入三娃的准备的箱子里，便带着两件改变时代计时的商品，前往孙庄。 依然不用通报，门童直接让他进去。 当来到大管事书房外时，早已听到脚步声的大管事笑道：“进来吧。” 莫杵榆进入书房，将箱子往茶桌上一放。 大管事皱眉，放下笔起身道：“榆哥这是给我带来什么吃的了？” “不是吃的，是件计时的小玩意。”说着，莫杵榆打开箱子，把时钟摆到大管事面前。 大管事先是一愣，待看清了宛若日晷的时钟，表情又是一呆。 “此物无需借助阳光，也能自行行走的日晷，中间的三根针，分为时针，分针和秒针，走最快的秒针转一圈，分针动一格，分针转一圈则时针动一格，分针一格为一刻的十五分之一，一个时辰八刻，一天九十六刻，分针转动一千四百十四下，便是一天，而想要让它转动，需扭动这个发条，使里面的发条缩紧，借铁片的松力推动秒针……” 莫杵榆不仅讲解，还拆开后面的挡板供大管事观摩。 大管事很是聪慧，一眼就明白此物的不凡。 “你做的？”大管事惊讶问。 莫杵榆摇头不语。 大管事立刻明悟的一笑，道：“说吧，有何需求？” 莫杵榆也不客气，当即提道：“大管事提供我材料，在我家加工成齿轮后，卖给村民再进一步加工打磨，大管事只需花三贯收购一套请人组装。” “三贯一套，还需我让人组装！” 大管事皱眉算账。 他先算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可没等他考虑是八贯，还是十贯，莫杵榆就又道：“因为考虑到时钟的美观，所以只能由大管事请匠人雕刻，而这木质框架的半成品，也可交给村民制作，一来可增加村民的收入，提高本地赋税，二来村民手艺提高了，成本又能近一步降低。” 手艺提高，按道理是价格更贵才对。 但大管事何等精明，一听就清楚这里面的道道。 只要不交给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你提高是你的事，但你要涨价，不好意思，我请别人。 让村民相互竞争，既提高手艺的同时，又能将价格一步步压下来。 只要不过分，给他们的钱高于市面的手工匠人，他们就不会离开，因为就算离开，他们也只会加工其中的一个部件，没有完整的配套组装，他们上哪挣钱？ 只有压榨得太过分，他们才会集体离开，投奔另外的豪门大族。 这点，孙大管事很有自信能掌控好度。 “既要贩卖，美观是需考虑，木材也可以选择不同的，包括漆料，雕刻技艺，价格上就能分出个三六九等，而这方面是在我，而非村民。” 莫杵榆点头：“材料成本一贯，村民加工后三贯，这是底线。” “好。”孙大管事笑道：“这生意我做了。” 他不用算也知道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大生意。 介绍完时钟，莫杵榆把小挂包取下，把怀表掏出来。 “这是……小时钟？”孙大管事眼睛都瞪大了。 不用莫杵榆讲解，他也知道这东西可比时钟更有市场！ 毕竟时钟体积不小，不可能随身携带，但此物榆哥已经将妙处尽显了，只需一个小挂包足以随身携带。 “此物名为怀表，但时针要走两圈才过一天，零件也需村民制作，但只能由我家合成，我也不瞒大管事，它成本三贯，大管事若要需十贯，且不包括表盖和皮革挂包，要大管事自行……” “成交。” 大管事打断榆哥后话，笑道：“表盖可是防止误触时针吧，考虑美观，表盖和挂包都由我找人制作，卖多少榆哥就不能管了。” 莫杵榆点头：“表盖可以木制，也可以用类似的铜制。” “自然多用铜制。”大管事笑道：“木制也不是不可，相反更昂贵，铜制只要雕好模具即可多产，哪比得上上好的木料与漆料，匠人手艺必须极高才行，挂包的皮革也可分三六九等，猪皮狗皮最次，羊皮牛皮其次，貂皮鹿皮虎皮最为上等……” 莫杵榆一听，不由开始同情野生动物了！ 孙大管事思索完工艺，突然目光炯炯的盯着莫杵榆问：“我急需一批怀表，越多越好！” 莫杵榆迟疑片刻，继而点头道：“我尽量。” “很好。” 小半个时辰后，大管事亲自把莫杵榆送到门口，在门童目瞪口呆中，目送莫杵榆离去后，才转身回庄。 两个时辰后，夕阳西下，大管事来到村中大柳树下，孙庄家丁则敲着锣，将村里人都交出来。 等大伙把大柳树围了几圈后，大管事便命人打开身后木箱，将里面零散的零件拿出来，给村民观摩。 没等村民询问，大管事就朗声道：“你们看到的东西叫齿轮，凹凸不平且起毛是残次品，光洁齿轮分明的是成品，你们只需将残次品加工成这样，我数倍价格收，具体价格我有清单，谁想加工谁就领一份。” 村民一听，还是满脑子费解。 莫杵榆见此，无奈的站出来道：“按照平时加工时间计算，一个人加工一个月，可挣三至五贯钱。” 一听到一个月三到五贯，所有人脸色都振奋了。 因为有过之前的制煤球，大家对榆哥还是信得过的。 “还是谈钱最有效啊！”孙大管事心底苦笑，又忙道：“残次品可找榆哥购买，若没钱的，我可替大家付第一批钱……” 莫杵榆补充：“就是大管事免费送给大家一份残次品，每一种数量不一，有复杂也有简单的，先到先选。” 大管事点头，继续道：“但前提我先给大家讲清楚，不符合规格的一律不收，手艺不足的也劝你不必再做了，这是份细致活。” 莫杵榆又补充：“感兴趣的可以来我家，我会指导加工流程，想做的现在找三娃领取残次品回家加工。” 很快就有人往莫家跑。 毕竟莫杵榆说了先到先选，他们当然像选加工简单的。 却不知，简单的回收价格可不高。 很快，三娃这些日子的存货就被清空了。 莫杵榆也早早回家，指导他们加工流程。 为了让他们有个对比，三娃还给了他们一件成品对照着打磨。 领到齿轮的，平均每户三个，总共三十户，每一户领取的都是一个规格的齿轮。 其余固定零件，也被分成大大小小交给了其余村民，连表壳也不例外，这个也是需要细致的打磨，特别是内部，为此三娃还给他们一把卡尺，方便随时测量。 最难的还是螺丝。 三娃这段时间只做了三架手动小车床。 车床就是巴掌大的铁架子，把一根两寸长的铜线穿进去，手摇旋转，另一头有刀片切割螺纹。 这种小螺丝只要钢片够锋利很容易切出螺纹。 而丝锥三娃已经做出来了，但没有交给村民，因为只有两把，一把大号的给了孙大管事，小号的三娃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