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涅槃（二）

    张山来到大门前，发现门的两边各有一名弟子在看护，正在想要说什么话，但那两个弟子却向他弯腰行礼。此时他才发现那两名弟子身上的衣服是麻布做的，而且只是在领口和袖口绣上红火纹，其它地方都是纯黑色。他马上知道那两名弟子的地位一定是比他低，所以便不作反应，直直地走了进去。

    进了院门，绕过萧墙，他来到院子。只见大院和两侧走廊都有两人一队拿着火把的弟子在巡逻。这是第一个院子，估计后面几个院子都是如此。张山想了想，走到在右边，找了个黑暗的地方，跃上走廊的屋顶，然后跳到庄院外面。

    如果在从庄院里面走，一定要和很多人打招呼，他怕会被人识破。

    在庄院外面，虽然也有巡逻队，被发现了会让人起疑，但他可以轻松地躲过这些人。

    于是他贴着庄院的外墙，沿着山坡向上走，躲了几支巡逻队之后，便来到接近山峰最高处的院子外面。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因为前面有另一道高墙阻挡着，是山庄侧院的外墙。

    他仔细听了听，发现主院子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便悄悄地跃上主院高墙上面的屋檐。

    低身来到屋脊后，他往院子里面一探，发现院子只点两个火盆，比较昏暗，而且院子没有人巡逻。

    院子的大厅门敞开着，里面估计也只是点着几盏油灯，灯光并不太亮。在大门的上面有一横匾，上面写着“井宿”两个字。

    这里就是那弟子所说的地方，但居然没有人防护，看来萨孤铎准备在这里做什么事，并且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他心里担心着小月的安危，想马上跳下去闯进大厅，但还是决定小心行事。

    他从屋顶的黑暗处，小心地移动了前面另一个大厅的屋顶，然后向井宿厅里看去。

    这一看，他吓了一跳，只见厅里昏暗的灯光中，小月站着被绑在正中的一根木桩上，她头低垂着，身上的衣服有大片红色的血迹，脚下也有一滩血污。

    张山马上翻过屋脊，从屋顶跳了下来，整个人如箭一般冲进大厅，来到小月前面。

    到了小月面前，他马上就感到不对，此时背后“轰”的一声，他转过头一看，只见一道石门从上而下封住了进口。他回过头再看，只见面前的“小月”根本毫无生气，身上的“血迹”和脚下的“血污”都是红色的粉末。

    “小月”的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只是一张布。

    这是个假人！

    就在张山迟疑之时，他听到背后“嗖”的一声。

    他马上身子一偏，只见一支火箭从他身后上方射来，射中他前面的假人。

    接着又听见“砰”的一声，那个假人爆出一大团火花，向四周喷出火焰。

    与此同时，张山已经向后翻身躲闪，但仍感到一股热浪向他全身扑来，他落地站稳后，发现身上衣服几处已经沾上火苗，急忙用手拍灭。

    此时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圆形的大石室里面。

    这个石室就建造在这“井宿”厅里面，有近两丈高，它的顶部是一个圆顶，也是用石头堆砌而成。

    石室的石门就在他背后，现在已经封上了。

    他现在就困在这石室里面，这里面除了几盏油灯，和他面前那个假人喷出的那一大滩还在地上燃烧的火堆，就没有别的东西。

    地上的火堆继续燃烧着，映红了石室里面的一切，他的内心不由又开始慌张起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石头推动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只见在离地有一丈多高的石墙上，间隔着打开了十几个三、四寸大的方形石孔。

    张山还在看着那些石孔，猜想着它们的作用时，只见各个石孔内已经都伸出一支火箭。

    那些火箭马上向石室里面射出，虽然并没有瞄准张山，但那些箭一落到地面，便“啪”的一声，化为一团火焰燃烧起来。

    十几支火箭带过来的火堆，加上刚才假人喷发出来的火堆，地上已经至少有一半都是火焰。

    黑烟开始在屋顶聚焦，室内开始热气逼人。

    张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那石孔里面又有火箭伸了出来。

    马上，那些火箭又纷纷往下射，一落地便化为一团团火焰。

    石室内到处都是一滩一滩的火，烟雾开始呛人，热气灼痛着肌肤。

    张山又陷入身处火海的慌乱之中，他的内心出现一丝恐惧。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小月此时更是生死不明。

    内心焦虑掩盖了面前的恐惧，他反而镇静了下来，此时他内心又突然灵机一闪，好似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空。

    他快速地走到一个位置，一脚踢开了那里的一堆火。

    此时石墙上面的石孔又有火箭伸出来。

    张山马上一运气，身子向上弹起。

    热浪仿佛如从天而降的大雨，笼罩住他的全身。

    但他什么也不管了，当他弹跳到接近石孔一样的高度时，右手已经将怀里的阴阳镖取了出来，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然后朝他前面的一个石孔发了出去。

    阴阳镖闪电般从那个石孔射了进去。

    在张山往下坠落时，他已经听到石孔里面传来连串的惨叫声。

    当他落到地面时，那只镖也从刚才射进去的石孔里射了出来，然后轻飘飘地向下朝他飞过来，仿佛猎鹰飞回猎人的身边。

    他向上伸出手，将飞镖夹住，然后手回收到左肩前。

    虽然转了一圈杀了十几个人，但飞镖上居然一点血迹也没有。

    此时他马上转身面对已经封闭的石门。

    石门虽然封闭，但石门上沿与石墙的缝隙还是清晰可见。那里是石门与石墙相牵连的地方。

    他马上小臂一转，食指和中指一发力，将阴阳镖发射出去。

    那镖划出一道弧线，射入石门和石墙的那道缝隙之中。

    马上，他听到一个刺耳的摩擦声音，从石墙之中传来。

    但那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

    阴阳镖没有再飞回来。

    但他已经不顾这些了，马上双掌齐发，全力击向石门。

    只见“砰”的一声，石门颤动起来，只向外移动了一寸左右。

    张山马上从门边退了回来。

    他腾空看那方孔时，发现这石墙至少有一尺厚，但他刚才尽全力的一击，却只能移动那石门一寸。

    看来这石门和石墙的嵌合程度超过他的想像。

    此时他内心不由焦急起来，并且还有一点点的绝望。

    室内烈火在燃烧，热浪已经让人感到窒息；外面小月生死不明，不知道是否已经遭遇毒手。

    他感到自己全身似乎快要燃烧起来，热气已经将他笼罩，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着火，而内心中的万分焦急更是化为一股狂躁之气，在翻滚着，在冲撞着，仿佛要在身体内爆发出来。

    终于，内外的两股热气，让他感到一种异常的痛苦，他怒吼一声，将那内外的两股热气融合起来，积聚到丹田里，快速地翻搅、混合。但这让他更感到无比灼热，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变成一股愤怒的熊熊烈火，他又低吼一声，双掌齐发，让丹田里的那股热气、怒气、火气，经由胸膛、双肩、手臂，然后凝聚到手掌中，直击向石门。这一次，只听见“轰”的一声，那石门被震向外面，然后又“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居然断成两半。

    张山趁着那股力量，整个人也窜了出来，一下子来到大院中间。他顿时感到一股清凉之气迎面而来，身心内外无比舒爽。

    但当他睁开眼睛一看，内心马上恐慌起来。

    只见这个院子的四周和院子里面，到处也是熊熊烈火。院子前面的大厅，院子两侧的走廊、偏厅、楼阁、房屋，全部都已经着火燃烧，大火连同向上直冒的黑烟，仿佛是一面无法跨越的高墙，将他困在这院子里。

    在院子地上，也有一堆一堆的火箭点燃的火堆，喷发着火焰，弥散白色、黄色、红色和黑色的烟雾。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想寻找出口，但什么都没能找到。

    到处都是大火，在燃烧着，卷着黑烟向上直冒，仿佛是向他挑衅的恶魔，在他面前放肆地、疯狂地舞动着身体。在那些大火浓烟之中，还有窜来窜去的黑影，窥视着他，偷觑着他，好似随时准备撕咬他的恶灵。

    四处还传来声音，像尖叫、像狞笑、像讥讽。

    这一切，好似以前那个纠缠着他的噩梦重演，他不由浑身冒出冷汗，在这片火光热气之中，他的背后居然湿了一大片。

    他慌乱迷茫，他不知所措。

    就在他被眼前这一切吓住了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一阵风吹来，然后倏地一个黑影从他身边闪过，一下子消失在前面的烟火之中。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右边的大腿传来一种刀割之痛。他低着一看，大腿已经被削了一道伤口。

    就在此时，他前面又有黑影扑来，他急忙侧身避开，但已经太晚，那黑影忽地从他身边闪过，他左臂马上传来切肤之痛。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之时，背后也被削了一刀，顿时传来一阵剧痛。他马上就地翻了一个跟斗，慌乱中，眼角看到背后一个黑影消失在一侧的烟雾之中。

    他站起身来，开始集中起精神，伤口的疼痛，让他镇定了下来。面对着危险的敌人，他就会进入一种异常冷静的状态，这让他把心神都关注到敌人的动向，而周遭原本让他慌乱的大火，反而变化一种背景，一种衬托，一种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终于从那种恐惧的氛围中解脱出来。

    他站着不动，集中精力关注敌人的动向。

    马上，他就知道有十多个人，在他周边的大火中不停穿梭。

    马上，他就听到他们的说话。

    只听其中一个人狞笑着尖声说道：“老大，这小贼没什么可怕的，早知道刚才我就一剑砍下他的脑袋了。”

    另一个人说：“对，对付这种小贼，用不用这样躲躲闪闪？”

    接着一个刺耳的声音说：“教主为了对付这个贼仔，居然大费周章把山庄烧了，说出来恐怕让人笑话。”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说：“教主这样安排，自有道理。这小贼能够来到这里，恐怕老八和老九已遭毒手。”

    “这小贼一定是用什么阴谋诡计！”有人说。

    “但被困入石牢能够逃出来的，至今只有他一个！”又有人说。

    “都别说了！”那个低沉的声音说，“大家还是按教主的指令，小心行事！”

    “让我取下这小贼的脑袋给你们看看！”那个尖声说道。这个声音就在张山的右后侧，他马上稍稍转过身体，立即看到右后侧的火光烟雾之中，冲出来一个人，手中的利剑直向他的头砍来。他马上向前一滚，只见剑光从他身体上方闪过。在翻滚中，他一直盯着那个人，只见那人一招不中，又快速地冲入前面的烟火之中。在他冲入烟火之时，那些烟火似乎向两边分开，让他闯了进去。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个人全身黑色紧身衣服，裹头蒙脸，而且连眼睛那里还蒙上一层白色的薄如蝉衣的绸布。

    他的内心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有一种衣服叫火烷衫，穿上后能够快速在火中行走而不会被烧伤。

    但最重要的，是他的另一个发现。他发现那人进入烟火时的身法，那是利用身体快速前行产生一股风，这股风将前面的火焰烟雾推开。

    这让他想起了“风”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