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桑园颜氏（1）
从庆阳到桑园走了快五天时间，等马车停在颜家门前时，秦柳烟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颜洵和夫人林氏早早便收到了消息在门口等着，一见人下来就先拖着三夫人往内院去了，剩下几个嬷嬷指挥着搬运行李。 颜齐光没来得及和父母见个礼，转身看了看疲惫不堪的表弟表妹们，嘱咐道：“客房应该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先回房休整一番，晚些时候我来叫你们。” “齐光表哥，是出什么急事了吗？”秦柳烟上前两步问道。 颜齐光向门内看了看，颜家的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各自忙着手上的事，只是父母向来稳当，从来不曾见过如今日一般着急无措，但事情未有定论他也不便多言，只安抚了两句让人把他们送回房间这才去了二老夫人的院子。 “七哥七嫂莫急，齐光那孩子也回来了，定能陪二婶好好走完最后一程的。” 颜齐光刚刚踏进屋子，就听到了三夫人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带翻了屏风旁的花瓶，瞬间将三位长辈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齐光！”林氏带着哭腔迎上来，捧着儿子的脸细细看着，“死孩子，两年了，你还知道回来啊！” 他自十五岁起便离家外出游学，本来每年年关前后都会赶回桑园，但自从前年越来越往北走，回来的便只有薄薄的书信了。 “儿不孝。” 他轻声道歉，反而让林氏的情绪突然崩溃，靠在儿子的肩上哭得一塌糊涂。 颜洵叹了口气，却也忍不住好好打量了几眼，这孩子出去的几年，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但身板比以前壮了，肩上看着也能担事了。 “七嫂，别哭了，还有事要做呢。”整个屋子里只剩下林氏的哭声，引得卧房那边来的人都频频探头看，三夫人到底还是要替她顾全一家主母的面子，走上前背身挡住门口，柔声安抚道。 林氏终于缓了缓，捏着手绢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儿子道：“去看看你祖母吧。” 颜齐光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现下听到这句话，心防突然崩塌，只“嗯”了一声却不敢迈出一步。 “别这么吓孩子，还没到那步呢。”颜洵皱眉，将夫人和meimei拉着坐下，这才正色道：“齐光，有些事你身为颜氏子孙，就有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义务，二房子息单薄，你三婶当年难产不幸身亡，父亲母亲才从族中选中我，过继我为二房子嗣，这才给了你云游天下的底气和财力。” 颜洵说的中肯，颜齐光却只低着头不肯接话，他叹了口气狠狠心把未说完的话接着说了出来，“你今年二十二了，成家或是立业，你必须给我选一个。” “哎——”三夫人听着这话不太对，连忙制止道：“齐光大了，有些事得让他心里有数，是叫他来说李家的事的，怎么又扯这些了。” 颜洵一噎，嘴上却不饶，“李家把母亲气成了这个样子，他若还这样在外野，功不成名不就也没个家，迟早也要把我气成那样。” “说什么呢！”林氏赶忙上前顺气，顺嘴转移注意，“十三娘，柳儿如今不是大好了吗？这翻了年也十六了，这些事要不让她来一起听听吧。” “七嫂说的是。”三夫人连连点头，抬手吩咐人去唤秦柳烟了。 方才她被拖进内院，见到二老夫人便先哭了一场，耳边各种嫂子、弟妹的说话声搅成一团，但也只把事情听了个大概，现下齐光和柳儿都在了，他们才把事情从始至终的好好捋了一遍。 李老夫人是二老夫人的亲meimei，育有一子一女，李家庶出的子女不少，但大多不成气候，此处不提。 儿子李绍辉，天生的生意奇才，凭着祖上的一间鲁班馆起手生生做成了如今桑园首富；女儿李锦辉，也是个女中豪杰，嫁给了出三服的表哥，夫妻都是猪倌，如今也是家缠万贯。 本来儿女都有出息，李老夫人的日子该越来越好才是，可偏偏李绍辉之妻余氏，是个刁蛮任性且闻名乡里的霸道婆娘，当年两家才过三书的阶段，她便能上李家同李老夫人大吵大闹，偏偏李绍辉鬼迷心窍，立誓非卿不娶，李老夫人心疼儿子已经立了业但一把年纪还未成家，便忍气吞声的喝了这盏媳妇茶。 可没想到的是，余氏的胡闹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料。 秦柳烟抬着茶盏的手已经麻了都不知道放下，目瞪口呆的听着这出适合在黄金八点档上映的婆媳大戏。 “绍辉虽是个生意人，但为人老实本分还颇讲义气，亲戚朋友间也都有目共睹，因此他遇难关的时候只要开口没人不伸出援手，甚至有时候连借条都不用写。”林氏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只是余氏实在过分，这些年闹着分家产不说，还偷偷将家里的钱转回娘家，绍辉火烧眉毛的时候她却说家里一厘钱都拿不出来，硬是让这桑园城的首富低声下气的去向别家借钱。” “姑姑被气病了，余氏竟说没钱给她看病，生生拖着，直到锦辉收到李家忠仆传出来的消息带着大夫赶来，才算及时救了一命。”颜洵补充道，表情里是nongnong的嫌弃。 “前些天绍辉同生意上的伙伴一起议事，可结束后不到半个时辰人便突然没了，官府来了人查看，也盘问了店上的伙计，只说是他们之间像是起了争执，事情还不小，绍辉走出屋子时脸都气白了。” “哎，还有呢，说是在议事前余氏刚刚上店里闹过一番，这才气成这样的。” 颜洵夫妇一人一句的说着，三夫人、颜齐光、秦柳烟则听得一头雾水。 “等会儿，绍辉表哥已经……没了？”三夫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是啊，当天就没了，可余氏非说他还有气儿，居然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神医’来给绍辉扎针，说是能让他好起来，可惜人没了就是没了，跳大神也没用啊，可怜绍辉走前没得安宁，咽了气的人还被折腾得不轻。” “那咱家不去帮帮忙吗？” 林氏哀怨的看了三夫人一眼，“帮啊，怎么不帮，可就是因为去帮忙母亲才被气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