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曲阱盐场

    翌日上午，盘晏旻亲自相陪上官锦绣，去曲阱盐场参观制盐过程。

    此人年约五旬，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留有钢针般的短胡，声音洪亮，意态豪雄。

    他见到安平，特意停顿了一下，对着安平宏声道：“安将军，听说昨晚你被宵小袭击，受创不轻，治下不宁，连累安将军受伤，真是抱歉。我已令人彻查这些盐枭匪党，定给安将军一个满意交代。”

    安平抱拳笑笑道：“那多谢盘节度使了。”

    知对方只是随口之言，心下不以为然，盐枭之属，势力盘根错节，牵连甚众，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这时周清滌从后方越众而出，唤了声：“盘叔叔。”

    盘晏旻见是周清滌，脸色浮现出一缕慈色，纳闷道：“清滌，你什么时候跑来曲阱城的，怎么不来府里找我，你爹呢？”

    周清滌见到长辈，顿时有些委屈，娇声道：“我是跟几个师兄妹出门游历，不曾想路上遇歹人截杀，其他人都被杀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幸好得遇安平相救，才逃过一劫。”

    周清滌不知是怎么想的，大大方方，自然而然又去勾安平的手。众目睽睽之下，诸人神态各异，安平反而老脸微红，但也没有退缩，由得她做了。

    盘晏旻虎目微眯，认真凝视了安平几眼，笑容变得真诚了数分，朗声道：“人没事就好，晚些记得来府里一行。”

    周清滌殷殷应下。

    当众人初临盐场，就被眼前的浩瀚汪茫震撼不已。

    炙热的阳光下，广阔无边的海岸线上，潮涨潮落亘古不休。

    沿着海岸线，一排排整齐的土质圆状缸体水光闪烁，一眼望不到边际。沿着海岸线，一群群的巨人族人，正在挥汗如雨地辛勤劳作。

    岸边浓烟滚滚，火光熠熠，而海港上更是停泊了大量船只，人来人往，在热燥的海风中喧闹异常。

    海岸之上，最精美宽敞的建筑，乃是青龙的巡院所在，青龙帝国在十三大盐场建立巡院，一方面打击私盐保障政府税收，另一方面，则保障获得政府合法牌照的盐商的利益。

    盘晏旻陪在上官锦绣身边，一边带领大家参观，一边介绍道：“每个帝国盐政，都是关乎国家存亡大事，自古以来，都是国有专营，像在我们青龙盐税，就占了国家税收的四成之多。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青龙经济大师-户部尚书-刘晏，他在位的数十年，为盐政解决了两大弊端。

    原来的盐政，政府完全控制了盐价定价权，市场弹性散失，导致盐价暴涨；原来盐都是官府部门售卖，机构臃肿，开支庞大。他开创了一个民产-官收-商销制度，利用利益调动官商合营，大大提高了效率，一方面，在主产盐区设立巡院，一方面，又制定了常平盐制度，就是在距产盐区较远的地方，设立常平仓，用于仓储物流中心，当地方食盐供应不足，盐价上涨时，提供供给及平抑价格。”

    这时有数名巨人族人汗流浃背，见到一行人走过，停下了手中活，对诸人流露仇视眼光，被监工取出鞭子吆喝抽打。

    盘晏旻眉头一皱，可一行人在侧，场合不对，就未曾多言，继续道：“海盐的制取工艺，在青龙被称做-刮土淋卤法，整个工序分为三步，第一步是开辟盐田，准备柴薪。就是在滩涂之上挖沟掘汪，堆土筑基，再在基土四角挖个圆形漏碗，漏碗底部置一中通竹管，连接碗外卤缸。”

    众人边走边一一对照，倒也清楚明了。

    “第二步就是制卤，由工人在漏碗底部铺上净茅，晒干。然后将在海潮浸泡过的海滩上刮来咸土，耖碎，挑入漏碗，弄得踏实后，再将挑来的海水，浇淋在表层，溶解咸土之中的盐分，约一个半时辰后，卤水会循着底部竹管滴落卤缸中。”

    众人走到一个巨大的圆铁盘边，见有巨人族人从卤缸中挑来卤水，倒入铁盘，下方升起大火，卤水沸腾后水分不断蒸发，一会盘中就结晶留下一片银白盐花，盘晏旻指着盐花道：“这就是第三步-煎盐。”

    众人再往前走，就见到一群商贾热情无比的围着一巡院官员奉承打转，那官员见到盘晏旻到来，脸色大变，手放在背后扇了扇，一群商贾顿时如鸟兽四散。

    这年约三旬的巡院知院官小跑过来，一个硕大的肚腩，上下摇晃不停，才跑了几十步，油光满面的脸色就气喘吁吁。见到盘晏旻冷着一张脸，盯了自己一眼，仿佛老鼠见了猫，颤颤苦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见人群里周清滌对自己使眼色，顿时挤眉弄眼以对，可又看见盘晏旻还在盯着自己，又恢复了老样子。

    这时有人凑到盘晏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盘晏旻脸色骤变，对上官锦绣道：“上官公主，城里有点急事，我得立刻回去处理，接下来就由盘胤，带着你到处走走。”

    那胖子知院官待盘晏旻一走，顿时一脸喜态，殷勤带大家到处观看。

    他看到周清滌对安平神态亲昵，顿时走了过来，一惊一乍道：“清滌，以你的野性不驯，怎会对一个男子钟情？天地最精彩的一幕，我错失了，你得赔我！”

    不待回话，自来熟拍打安平虎肩，伸出大拇指，附耳调侃道：“兄弟，这可是只纯正无比的母老虎，对你的勇气，我只有二字——敬服！”

    安平尬尬无言。

    周清滌顿时横了胖子一眼，对方立马两眼望天，仿佛话不是他说的。周清滌嘿嘿一笑，对着他的胖腿就是一脚，笑盈盈道：“盘胤，盘叔叔的儿子。”

    与此同时，远处有个三丈高的巨人族人挑着两个巨大的水桶，在烈日下摇摇晃晃，兴许是生病了，终是支撑不住，一下倒在地上，卤水一下倾覆而出。

    一个监工快速跑去，不由分说，取了鞭子就打，数鞭下去那巨人族人已是皮开rou绽，鲜血淋漓，奄奄一息。而那跋扈的监工还不罢休，抽打不停。

    这时旁边烧火的巨人族人走了过去，一下将鞭子扯住不放，没有开口，只是狠厉地盯着他看。

    那监工扯了几下，见扯之不出，往日霸道惯了，如何耐得对方蹬鼻子上脸，取出一个口哨一吹，顿时涌来十来个监工同僚，对着二人就是疯狂鞭打。

    这下顿时聚来越来越多巨人族人，渐渐群情激奋。

    而那十来名监工平时做威做虎惯了，非但没有停手，更是嘴巴咧咧恶毒咒骂，变本加厉，疯狂抽打。

    怎样算欺凌？十个人欺负一个人算欺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算欺凌，那一万个人呢？算正义吗？

    眼见那二人哼哼唧唧，像是唱起了丧歌，几人哈哈大笑。

    可这几个小子哪里知道，有些丧歌，一旦唱起，唱得是自己的曲终人散。

    那巨人族人始终没有还手，挨了上百鞭之后，突然暴怒了，狂吼道：“兄弟们，这些矮个子从来不把我们当人看，抢了我们的领土，更凌辱奴役我们如禽兽，今日咱们反了他们了。”

    一声暴喝之后冲了过去，拳打脚踢，几下就见那十来名监工呕血乱飞，瘫倒在地。

    顿时整个海岸线上数十万星罗棋布的巨人族人“反了反了”的呐喊声四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