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欲戴王冠

    寒风料峭，人群中跌跌撞撞冲出两个人，一名年约五旬的清瘦汉子和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年郎，面相与慕语芙有几分相似，正是水部司员外郎慕北峰及其独子慕南峤。

    慕北峰一把接过爱女，望着她青白色的脸庞，痛入骨髓，老泪无声纵横而下。冲入耳朵的闲言碎语，让他知道了大概。悲视安平，低声呢喃道：“你们神仙打架，既无力护其周全，又何必鲁莽乱情，以致小女往今独眠地下，衾寒枕冷悲楚凄凉。”

    一句话让安平虎目含泪，愧疚之心山崩海啸。

    外围又来了一大批人，除了捕头捕快，还有两名仵作，一名年约五旬名丁十三，一名年约三旬名郭元阳。

    这时丁十三走了过来，二人本是天德书院学子，旧相识，此时对慕北峰道：“慕兄，节哀顺变，将语芙交给我吧，你们先行退出，我仔细勘验一番，誓不放过贼人。”

    人群中郭葆光与郭琇莹迥然独立，窃窃私语道：“安平这个人我虽不甚了解，但看他昨夜行为举止，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呀。”

    郭琇莹这时倒没有落井下石，莺声道：“不是他做的，昨晚他就没动过。”

    郭葆光闻言转过头，认真地审视了她几眼，没有追问，只是道：“青龙之中如今看来有几个俊彦，楚凌风、赤攸宁、狄万神以及申屠烈。楚凌风虽智慧宽广，但修为上比不上葬魂有潜力，火神教如今掌权人又是若木，完颜玉在世时，他自可呼风唤雨，完颜玉一走，就很难说了。狄万神年龄偏大，听说又对那个李秋月宠爱有加，那李秋月也不是个善茬，也不是好选择。本来赤攸宁是最好选择，年纪轻轻就金丹圆满，虽有风流之名，不见得非藏拙之术。可如今冒出个申屠烈，一伙人搞出了个节度使联盟，又有一个青龙救国会败法乱纪，青龙的局势顿时波谲云诡变幻莫测，已非联姻的最佳选择。”

    郭葆光见郭琇莹神色平淡暗含悲戚，没有作声之意，略带苦笑之意道：“琇琇，苦了你了。”

    郭琇莹牵强一笑道：“哥，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生在帝王之家，我有这个觉悟。”

    郭葆光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出言安慰，继续说道：“如今看来玄武是比青龙更稳妥的选择。秦彦在朝中看起来获得比秦瑀更多的支持，太子废立之声盛嚣一时。如果青龙一乱，必然波及整个玄天，谁都无法独善其身，但秦道广这人深不可测，岂会不明白秦瑀比秦彦，更适合带领玄武在乱世称雄。看来局势会推着秦瑀，成为你的最佳选择。安平护送上官锦绣归国，定是秦瑀想栽培于他，而如今他几可确定会成为周涌的女婿，武力值又极高，在秦瑀心目中的分量必然更重。如果你到了玄武，亦须披荆斩棘，结交这个人对你有不菲意义。”

    郭琇莹嘴角动了动，没有言语。

    丁十三一边观察，一边教导郭元阳道：“尸体从不说谎。人死后二十四小时以内，尸体会出现尸斑、尸体痉挛和尸冷等现象。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心血管内血液因缺乏动力，又因本身重力而循血管网沉积于尸体低下部位，致使低下部位的血管扩张，充满血液，透过皮肤呈现紫红色的斑痕，称为尸斑。死者的背、腰、臀部和四肢的后方都出现尸斑，表明死者生前是仰卧姿势。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巳亥拳着手，亡人死去不差时。死者手呈放开状，应死在凌晨丑时。”

    郭元阳一边记录，一边看着丁十三拿出一根小手指般大小的薄银牌和一个小瓶子，然后用布蘸上瓶子里的皂荚水，用力擦拭那个银牌，等到银牌通亮，将死者的下巴捏住，使尸体的嘴巴张开。把银牌探进去，然后重新把嘴合上。

    郭元阳不禁开口说道：“师父，死者一看就是死于心脏被利剑刺穿引起的大出血，还需要做中毒测试呀。”

    丁十三迎着太阳撑开一把红油伞，红油伞将红色之外的可见光全部挡走，长波的红外线就透过伞照在骨头上，一边拿起死者的手腕观看，一边应道：“世间万千事，唯怕认真二字，对我们仵作而言，那就是五个字-认真加认真。死者两只手腕尺骨、橈骨头有不同程度开裂，骨断处有红色，说明是生前被暴力捏断的。”

    郭元阳看着丁十三手执软毛刷蘸少许铜粉末，轻轻弹刷柄，使粉末均匀地散落在死者喉咙上，然后用刷尖轻轻拂去多余粉末，不禁问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丁十三答道：“指纹是手指皮肤上特有的花纹，由皮肤上的隆起线构成。这些隆起线的起点、终点、分叉、结合被称为细节特征点。隆起线的这种细节特征有无数种排列，因此，每个人的指纹甚至一个指纹的每条隆起线都是独特的。手指指印具有低粘合度的特点，碰到铜粉，无色指印便可变成有色手印，这点现在很多人还不清楚，玄天的情况比较复杂，现在也就仅供参考。”

    郭元阳看着丁十三用一块平展的透明状胶状物贴在指印上，一边压实，防止起皱起泡，然后将胶状物从一端小心揭起，再贴在一张与指印颜色有反差的纸上，几枚指纹霍然纸上。

    昨夜虽然下了一场细雨，但地处街边，行人往来繁杂，给二人的脚印追踪工作造成很大的麻烦，耗费了诸多时间。二人取出死者身上不曾变色的小银牌，来到安平面前，取了安平的指纹跟脚印数据，来到一个新来的高挑捕头千涛流面前，二人窃窃私语。

    千涛流走到安平面前道：“安将军，请问你凌晨丑时在什么地方。”

    安平没有藏掖，直白答道：“昨晚我从申屠府上回归之时，已是子时，有多人为证。直到今晨辰时，我都立于邦彦院中，不曾离开。”

    楚凌风喝道：“胡说，我可听说你子时之后就跃离邦彦院，直到丑时方归。”

    周清滌怒道：“大雨里百鬼夜行，有人混入其中比鬼还高兴，楚凌风，别信口雌黄，你听谁道听途说的。”

    楚凌风身边跃出一人接口道：“此乃我亲眼所见，我乃邦彦远护卫朱大龙，今夜刚好我值守邦彦院，亲眼见到安平跃了出去。我感到惊奇就站高远望，刚好见到他进了这辆马车。”

    丁十三问道：“彼时这辆马车上，有没有马？”

    朱大龙望着楚凌风，看楚凌风一脸淡然，丝毫没有给自己提示的意思，只好答道：“当时已经没有马。”

    丁十三道：“你撒谎！从现场的脚印比对，当时那匹马一定还在，只是凶手杀了人后，怕马儿通灵透露其身份，将其一掌震杀，利用储物袋收走。”

    千涛流怒道：“好你个朱大龙，竟然做伪证陷害他人，来呀，拿下。”

    众捕快顿时一拥而上，就欲将其擒拿。

    朱大龙见楚凌风毫无搭救之意，顿时一阵惨笑，一刀抹向自己脖子，鲜血喷溅而出，缓缓倒下，死不瞑目。

    千涛流大怒，可又无可奈何，转而再次望向安平道：“安将军可有人证？”

    只见人群中一个丽影跃众而出，一声娇喝：“本宫亲眼目睹，可为人证。”

    来人正是郭琇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