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修士情怀

    雪花飘摇青龙城，街道司的马车又在晃悠。车上，常福气哈着双手，对同僚叶逢真漫不经心道：“今日好像是混沌四象塔开启的日子了吧，这街上一下这么冷清。”

    叶逢真掀起车帘四处张望，回头应道：“是呀，妈的，这个日子也不让休息，还四处收拢，都收拢了快一个月了，没完没了。”

    “老叶，你说最近收拢了那么多乞丐，收拢所啥就那几个人？”

    叶逢真随口吐槽道：“影响市容都送到其他城了，烫手山芋呀，我送你这里，你送他那里，妈的，这世道，穷就是原罪。”

    常福气眼尖，突然叫唤道：“老叶，那里那里，停。”

    叶逢真随之望去，一个屋檐下一具尸体赤裸着身躯，已被白雪皑皑覆盖，褴褛的衣裳丢弃在地，几不可见。

    肌体在寒冷环境初期，由于“保温反应”出现寒战，周围血管收缩，血液流向肌体的深层，以减少热量散失，随体温下降，气血交换率降低，大脑呈现兴奋状态，出现喘息，呼吸和心律加快，对刺激反应敏感躁动不安，这是血液第一次重新分布。

    当体温降至34-27度时候，皮肤血管处于麻痹状态，大脑皮层进入抑制期，在体温中枢的调节下，皮肤血管突然扩张，肌体深层的温暖血液充盈皮肤血管，中心温度下降快，体表温度下降慢，造成过性体表和体内温度接近或相等。这时体温虽然一直在下降，皮肤感受器却有热的感觉，进而造成反常脱衣的现象。

    叶逢真已不知遭遇过多少回这种事，忍不禁斥骂道：“cao，这该死的世道！”

    龙神山上雪虐风饕，天上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停涌来，黑白相间的洪流无边无际。

    一座高耸入云的九层高塔，屹立山巅，由虚幻不定渐渐转实，塔如春笋，瘦削挺拔，塔顶如盖，塔刹如瓶，颜色似铁，别具一格。八角塔的每个角都悬吊一个金色铃铛，风雪中发出阵阵清音。那叫不出名的灰色材质，历经万古千秋、沧海桑田，显得那么雄浑古朴，巍峨磅礴。

    飞行法宝白驹上，安平低头瞭望下方成百上千万黑压压的人群，随着这些人的入塔，青龙的高端战力至少锐减六成以上。

    此次玄武禁军包括曹骏都没有入塔，安平为了安抚人心，每人下发了两块低阶灵石。些许机缘对上官锦绣来说，可有可无，自不会君子立危墙。

    如今青龙城高手离开大半，有曹骏在，已足够护卫她的安全。

    一头洁白娇小的寻宝狐“小白”，爪捧灵果在安平肩头“吱吱”乱叫。这是安平跟郭琇莹费了好些口舌借来的，约定秘境所得，一人一半。见识过它的非凡能力，这笔资源整合的买卖，必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

    “清滌，回头白驹就给你代步了，我用不到。”

    望着安平，周清滌觉得近来他心思深重了很多，话也少了。

    做为超忆症修士，大脑的容量亦是有限的，换算成内存容量，大约77亿tb，即大约78848亿个G，不管是大脑重新归档记忆，还是整理心情，修士偶尔做梦，并不奇怪。

    然而，持续做噩梦，那就代表修行心境出了问题了。

    这对修士来说，是极其致命的。心猿意马太多，致虚极，守静笃，将成为一句空话。

    可有些东西，终究需要他自己走出来，微微点头道：“好的。”

    收回瞭望目光，封危道：“安平，塔封闭之后，你可以着手吸收一些青龙的散修，补充队伍。”

    安平想了想，缓缓点头道：“好的。”

    巨大的石塔入口树立着一面高大木牌，上面几个大字，龙飞凤舞——“洒热血求机缘，玄天修士千千万；袙白巾送亡魂，青龙贫者亿亿人；横批——耻辱”

    每个过往的修士心有戚戚，同时，泛起一股难明的不好思绪。

    眼见前方一个个修士将灵石放置卡槽之上，接过吐出的试炼铭牌，握在手中，步入蓝白相间一环套着一环的圆状光幕，刹那消失不见，众人即神奇又忐忑。

    脱凡、筑基、金丹的修士屡见不鲜，合道之士亦大有人在。

    看来功成名就，养尊处优，又忧惧身居高位，牵一发动全身，痛失了冒险拼搏的勇气，这种人还是少数，相比功名利禄，长生与自身修为的提升，更是合道之士的选择。

    风雪飘摇，楚凌风屹立天空之岛。

    望着那漫山遍野的人群，脑中不禁回放前晚十一大头部宗派的秘会。

    会议上，通过了一个名为“锄草”的行动决议。诸派尽调门内合道长老进入混沌塔，将携带众多各色冲天雷，用以联络通讯，进入后快速集结，以斩杀名单上的众多节度使和城主人选为终极目标。

    他不明白赤攸宁为何要坚持这种自毁根基的行为，自己虽极力反对，奈何人微言轻，终是螳臂当车。

    而狄万神更带了李秋月出席议会，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真心为青龙的长远考虑。

    楚凌风自然明白，任何事情俱可一话俩说。什么不是一条心，早晚挡路祸害。可这些人俱是青龙不可或缺的中坚修士，就是退一步，但凡走漏一丝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古往今来，搞白色恐怖的王朝，哪有国祚绵长的，都当过家家酒呢！

    如何方有一种一劳永逸的制度，能束缚住所有人，让人百花绽放，各居其所，各扬其长？

    玄武那边也会是这样吗，也这么纷纷扰扰吗？

    青龙城朝盈夕虚，虽没有消息表明玄武、朱雀有大动作，边境也聚集了庞大的军事力量，今日之后九十九日内，高端战力严重缺失，一切如空中楼阁。

    想到这些，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申屠烈一伙人远远跟安平打了个招呼，跃下异种烈焰马，走上前来轻拍安平肩膀，附耳低声道：“安兄放心，楚凌风得祈求别让我在塔内遇见，否则我保证，必让他后悔活这一遭！”

    人群远远避开这些金丹大佬，不远处，葬魂神情凝重。

    安平拥抱周清滌，低声道：“进去后不要轻易涉险，一切以安全为重，我会尽快找到你。”

    周涌带队而来，问道：“怎么还不进去？”

    安平恭敬道：“师尊，你们先行一步，我等一个人。”

    目视安平，周涌严肃道：“一切以提高修为为第一准则，不要节外生枝。”

    安平恭敬应是。

    周涌眼见他态度虽好，可就是杵着不动，不禁摇了摇头。

    仔细交代了周清滌几句，放入十块极品灵石，取了铭牌，转眼不见。

    大波轩然，哗然阵阵。

    青龙再添一名入圣级强者！

    追逐着周清滌的目光，夹杂炙热与敬畏。

    玄武混沌四象塔外，风雨如晦。

    入口被封禁了，堵了个水泻不通，虎狼禁军盔甲灿灿，组成铜墙铁壁，面色森冷，军威强横。

    塔前人群蜂拥，还无尽涌来，一眼望不见尽头。

    人群如烈日下的知了，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风雨都无法掩盖那群情激愤、沸反盈天。

    天空中蓦然飞来一头硕大青狮，背生双翅，眼中精光闪烁，凛然生威，甚是神圣威严。

    狮背之上，一人雄立。

    一身明黄色长袍刺绣沧海玄武图，头戴冠冕，系明黄色冠绳，腰束月白祥云腰带，一枚古玉古朴沉郁，悬挂其上。风雨间，金黄色衣袖随风猎猎，更衬其人欣长高硕，贵气逼人。

    禁军立马跪倒，众修士纷纷跟随。

    看来这风华卓越之人，必是玄武一代至尊-秦道广！

    “免礼，起身！”

    无视风雨嘈杂，雄音远传四方。

    “九星汇聚，混沌塔开。今天是玄天所有修士的好日子，普天同庆，寡人有一些心底话，想与众卿一说，必不误大家行程。”

    声音穿透层层阻隔，在众人耳畔回响，凸显秦道广不菲的修为。

    众人鸦雀无声。

    “一个月前，风雪交加的午后，我去送一位好友贺明庭最后一程。他有修真天赋，却从不修行，谥于百又三九。他是个乐天好强之人，一生拒绝朕的帮衬，打铁为生，自在清贫。他弥留之际，我问他此生不修真，如今寿元将尽，刻下可曾后悔？”

    众人如同问询自己，一时被吊起好奇心，急不可耐想知晓答案。

    “贺明庭的一席话是这么说的——修行修行，无非是从凡人中来，最后终归又服务回凡人中去。生命的长短，可以用时间计数，但生命的价值，从来不用。

    我这一生从不打造杀人的刀剑，但打造了菜刀十万把，剪刀六万把，铁犁一万具，不一而足。我一生从不偷工减料，价格公道，质量上乘，服务了万计人家。

    点燃了的火把，从不是为了火把自己。我就一个普通人，那么多人因为我，生活更便利美好，我已将我的美德，透过自己照亮别人，而今，又有啥可遗憾的呢。”

    一席话说得不少人，面红耳赤。

    “众所周知，青龙与我玄武连年征战，毁我城池、坏我家园、杀我子弟，种种恶行罄竹难书。此前更历时数年秘密仿造我玄武银票，高达一百八十亿两之巨，妄图冲击我玄武经济，令我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数日前，我得到一个消息，一个海外归民，历经九死一生，凭借一己之力，挫败了对方的阴谋，自己，却几乎陷入绝境之中。

    为了保护他，这里不提他的名字。但他的事迹，更映衬了我玄武修士的担当。你们是和青龙修士不同的人，你们是更高尚的人。”

    一席话让每个人仿佛都伟岸了不少。

    “大家都知道青龙的修士制度，他们是人上人，你们中肯定有不少人，还很羡慕这种制度，认为完全毫无控制即自由，但我要说，他们和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网，乃是寄生在所有贫穷百姓身上的吸血鬼。

    正是他们的贪婪、毫无做为、毫无担当，让青龙数十亿贫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场风雪严寒，更夺取了数以亿计的百姓性命。”

    “混沌塔是个聚宝地，也是锤炼池，出来的一半人修为大进，一飞冲天，但更有一半人，永远埋骨荒野，无人问津。有人说那是命运，那命运是什么？”

    众多修士心头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词。那么面对命运这未知的彷徨，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摆脱生死各半的抉择，站着把好处拿了，还能惠己及人？”

    人群中安平终等到来人，身材壮实，脸很小，双眉如剑，眼神冷冽锋利，两颊瘦，下巴尖，颧骨高，五官和脸型棱角分明，显得有些邪性。

    来人迎着安平的视线凝视而来，猩红的舌头舔了下下唇，冷冷一笑，闲庭信步，取出一枚极品灵石置入卡槽，消失不见。

    安平紧追其后，将一块高级灵石置入卡槽，东敲西打，见了鬼了，就不见铭牌吐出。一怒之下强行踏入光幕，却如踩弹性纤维，蓦然，被巨力强烈反弹，呼的一声，飞摔倒地。

    目目相觑，众皆惊诧莫名。

    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寻宝狐，一爬起就对着安平张牙舞爪，怒目而视。

    此时申屠麓带队走来，惊笑道：“安平，啥回事？”

    安平纳闷道：“奇怪，我放了高阶灵石了。”

    申屠麓一脸难以置信道：“放极品灵石试试。”

    安平大感不妙，却又只能依言起行，铭牌在手，光幕一闪，一人一狐咻得不见，依稀传来一声怒喝：“我靠！”

    显而易见，被塔灵判定为4.0级以上生物。

    可悲的安平，原以为可凭借最强金丹，屹立金丹域称王称霸，搜刮一番，天不随人愿，而今入了合道域，转眼沦落成最弱菜鸡。

    玄武城，半空青狮之上，秦道广负手望天。

    风雪中，他那股傲视天下的气概，喷薄欲出。

    “没有人天生拥有高深修为，我们亦是从凡人之中一路摸打滚爬，一丝一毫辛苦修行来的。如今我等皆具有深浅不一的法力，我们更应有回报凡人福祉的胸怀，我们玄武的修真者，要做玄天最有情怀的修士！”

    “如今，青龙修士十去其八，九十九日内，他们外强中干，如同朽木，一推即倒，不堪一击。既然他们不做为，那么就让我们，去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玄武之大，朕从不敢说她是我的禁脔，我的后花园，她属于你我他，更属于亿万每个玄武百姓。为了回报每个修士，帝国将在武战学院附近，选址大量仿造试炼环境，本次出征的修士，拥有永远免费使用权限；户部将尽开国库，每块灵石，都将先期赏赐给出征青龙的勇士，后期更有巨赏，皇家更会拿出全部功法珍本，所有修士俱可凭仗功劳，随机置换。”

    “如果大家足够快，或者混沌塔重开之日，你们已雄立在青龙混沌塔下，那时，你们可以将他们的骄傲，狠狠得踩在足下，辗烂成泥，把他们的所有所得，奖赏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黑压压的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地欢呼。

    玄武帝国东大门，数百万烈焰马一眼望不见边际。

    可见帝国为了今日，早早做好了深远准备。帝国军神拓跋昊天亲自坐镇，兵部有条不紊对各方高手做出规划，快速随军出征而去。

    每个修士都得到了数量不一的灵石和一封感谢信。

    这份言简意赅的感谢信，用词朴实无华，却情真意切，赋予了每个修士解救者的伟岸身份。后期更大大减少了对青龙占领地普通民众的侵犯，故被后世史学家称誉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