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无本利益

    弹指一挥间，绿意有了生机，清风蜕去炎热。

    眼见秦道广和颜悦色，安平暗藏的投机心态顿时令他打蛇随棍上，眼神从聚焦转成空洞，一脸情深意重道：“归来玄武途中，我一路之上思前想后，喜惧悲欢，万端交集。

    我明了陛下胸怀四海，意志坚定，乃有为之君，四国的不安全感叠加共振，定风波新国新体困难重重，再忆及陛下及玄武恩义，竟夕不复成寐，早晚净土白衣焚香，求得安宁片刻。

    但当我决定踏上这一步的时候，一下只有眼前路，没了身后事，回头无岸。我并不想逼着玄天做出改变，然而有几个方面终究大势所趋。

    第一.知识改变观念。当噬魂星人脑袋里的东西被掏出来的那刻，人权、法治、民主等观念将迎来重大碰撞，代表着玄天翻天覆地的改变浪潮，不可阻挡地到来了。

    第二.技术改变生活。科技之树一旦点燃，资源价格暴涨，旧生活方式必然山崩海啸，以往万年的活法数十年内必然飞快推倒重塑，令人目不暇接。

    第三.科技改变距离。未来信息飞快透明化，爆炸化，即时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疾速缩短，玄天跟定风波飞快一体。

    不管是经济生活、货币体制、社会架构、战争形式、大国相处，无数变化只在朝夕之间，陛下，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大殿之内，一片寂静，呼吸相闻。这已经不是单纯定风波走不走科技之路的问题了。只要一国踏上了科技这条不归路，所有国家都得紧紧跟上不掉队，不管你是想还是不想，愿意还是不愿意。

    越是这些浅显直白的道理，常常又越是容易遭人刻意忽视，或者根本就没勇气提及。

    所有人都发现，自己对这场噬魂星之变想简单了。

    此时殿中女子突然开口，娇声道：“安平，你很把自己当回事呀！”

    安平呵呵道：“一个人，太把自己当回事确实有时很让人讨厌，但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则趋向于沉沦！”

    女子不置可否，淡然道：“遗传、处境、奋斗、偶然，主宰我们命运的最终就是这四个要素。自己喜欢的东西喜欢即好，但是对别的也夸夸其谈，那就有些逾越了。”

    眼见安平圆润无暇的一笑，不予回应，女子再次问话道：“安平，我很好奇，做为一名修士，你难道不应该对未来的灵气迁变，更感到忧心如焚吗？那为何，还要推动改变。”

    安平自嘲笑道：“有其他选择吗？我也不想站起来跑得那么辛苦，可宇宙的竞技场，没给我们玄天躺赢的命。玄天万年时光如梭，上半夜，造物主给了世人最好的礼物——修真。而下半夜，若我可以祈求造物主赐我一件礼物，我希望，它是一颗可以看透未来的水晶球，而这颗球上，一定镶刻了两个字——科技！”

    命如山，运似轻舟，世间沧海。哼，科技，嘴炮来上几声，谁个不会。

    女子淡淡一笑，再次娇声问道：“听说定风波之上，领导岗位不再采用终身制？”

    安平淡笑道：“在一个等级制度中，每个人都趋向于上升到他所不胜任的地位。如果一个领导者已到达不胜任的阶层，往往会以制度的价值来评判下属，阻碍了阶层的合理流动。”

    其实安平还想说，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所有的统治者耄耋之年风烛垂暮，坚决要从岗位上退下来，是那时的他们既担心大权旁落，又担心短命夭寿，贪图享乐、消极昏庸，很容易给国家造成巨大的创伤。当然，此情此境，这些话是绝不适合发声的。

    经纬昌慌忙打圆场道：“话极端了，屁股决定脑袋，我辈顽石，无补于天，能力更多要靠机会和历练，我玄武得陛下这种天生雄才伟略、天赋异禀的奇才为帝，确乃百姓之福。”

    秦道广绝不是那种没有真本事，却忝居高位的领导者。无法反驳下属的工作之时，就扣字眼、找细节，千方百计要展示他的领导权威。

    而当人获得无限尊崇与吹捧时，难免会陷入自我陶醉中。

    秦道广却丝毫无这些毛病，但见他神情肃穆，对经纬昌的吹捧无一丝欣喜流露。

    玄武若有一人一生都要战战兢兢，那必定就是自己了。有多少人用眨眼、微笑来掩饰掏枪，这些事此生他见过的又何止千万，淡淡道：“起来，坐吧。”

    这番大逆不道的刚话一出，竟然还能得到如此待遇。

    安平一下大眼瞪大，一脸惊诧之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然后瞬间虎目泛红，一副感激涕零之状，这表情管理戏精上身了，极其魔性。

    经纬昌这时又冒头道：“陛下我这里有三策，可以应变。”

    秦道广顿时和颜悦色道：“经相请讲。”

    一般这些谋士一说上中下三策之时，上策普遍较为激进或成本很高，与之对应的，上策功成，收获亦不小。中策是折中之法，一般较为保守，容易施行，收获也不太高。下策则最舒适，改变不大，投入也小，结果也是最糟糕的。不管君主怎么选，局势崩散，谋士都能推脱责任。

    果然，经纬昌说道：“上策就是独占定风波，攫取其上一切资源，独立开发。若能单独扛过噬魂星之难，我玄武定然独霸玄天。可风险就是即使能扛过，或会元气大伤，一段时间内将会遭遇其余四国的孤立，乃至联盟敌对。

    中策是五国合力共推，群策群力，互相交流，有个桥头堡在，进可攻退可守，会稳妥一些。

    下策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抛开定风波，全力发展自己的。这样会造成数国之间参差不齐，合力有限，对玄天来说，危险指数也是最高的。”

    戏精又附体了，不知该称是眼技，还是演技，但见安平怒目圆睁，寒光直射，冷冷盯着经纬昌不放。

    心底却暗自钦服，要成为一个官场不倒翁，官场智慧、情商支持、才干，三者缺一不可，经纬昌能多年在玄武圣眷优渥、权势滔天，果然有他的一套。

    视若无睹，秦道广澄静无言，大殿一片寂静肃穆。

    时代碰撞久了，不管是零和游戏或是正和游戏，已经逐渐跟不上时代发展了。或许，玄天之后的很多议题，都要由参与者用行动来作出选择了。

    面无表情，秦道广缓缓道：“说说定风波新体吧，是三权分立，议会之下的九巨头分制负责制是吧。”

    安平点头应是。

    秦道广缓缓道：“三个条件，一.九人之中，我玄武要占三席。”

    安平立马硬道：“顶多一席，不过负责最高律法之人，可以由司马武冲院长的弟子花重俞出任。”

    这个附加的送分选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秦道广掷地有声道：“那这人必须是负责定风波经济之道的。”

    “您实在是太精明了，一时我竟无言以对。”

    安平蹙眉半响道：“可以。”

    秦道广再次缓声道：“第二.定风波之上的一切工业、军事技术，必须抄录一份给我玄武。”

    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安平思索半响，决然道：“可以！但时间仅局限于百年之内。”

    秦道广拍打着龙椅，突转肃然道：“这世上有些人做那盘中棋很不老实，一心琢磨着要当那破局人。可惯用伎俩就是打嘴炮，设计挑拨加上搅狗屎，从中获取无本收益。

    一条狗能感觉到什么时候别人怕它，然后冲上去就是一口，这时我们就要先发制人，将它狠狠打倒在地，让它再也不敢对你龇牙咧嘴。安平，你说对吗？”

    靠，都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了，成了一条狗了，还说个狗毛。

    秦道广也不指望得到回答，八卦道：“听说你跟周涌之女周清滌定下了婚约，还跟白虎郭琇莹纠缠不清，颇有艳福。”

    此话一出，安平还没所谓，秦瑀瞬间一脸的不自然。

    秦道广直接无视，铿锵道：“第三个条件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三十年内，你入我玄武牢狱自囚百年。”

    随着他大手一指殿中女子道：“第二.推去婚约，择日迎娶朕女儿如玉！”

    大殿所有人俱是大震，而秦如玉更是一惊，眉目大放异彩，精彩万分。

    安平没有给她情绪酝酿的时间，斩钉截铁道：“我选第一！”

    当众人目视安平蹒跚离去的背影，秦道广狠声道：“即日起，筹备科技兴国，朕要玄武走在玄天所有国家的最前列。定风波立国之后，百年之内，我玄武要垄断他们的中低端制造产业，和所有一切的头部新兴产业，未来朕要他们民众躺平，放弃奋斗，精英出走，绝不回头！”

    当安平站在宫门之外，再次迎来周清滌一行人关怀的目光，眼睛里顿时长出太阳，笑容里全是真挚。

    紧紧拥抱间，周清滌摸上他的后背，感受到一片汗湿，突然明白，这男人今日能活着走出那宫门，决不轻松。在绝对的实力碾轧面前，一切把戏终究不堪一击。

    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不作不死，终有一日，他会踏上自己理想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