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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权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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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杰的案子最后以刑部尚书杜修文处以斩邢大理寺卿梁诤流放惠州而画上句号。杜修文亲口招供,他与曲芳有私人恩怨,在得知曲芳被贬为庶民后,遂起了报复之心。是他买通了杀手埋伏在曲芳离京的渡口上,待他的渡船行至河中心时,便将他强行拖入水中,造成失足溺毙的假象。

    本以为事情可以就此了结,没想到曲芳的尸首却被首辅带回刑部,还遣了蔺次辅亲自勘验尸体,他害怕东窗事发,便把曲芳随身行李中的羲之砚放到了曹杰家中,次日早上又遣衙役去他家中搜查,正好搜出赃物,以此嫁祸给曹杰。大理寺卿梁诤与他是好友,在复核曹杰的卷宗时,他秘密送了三万两银票给梁诤,让他装聋作哑

    天网恢恢,没想到杀手吴远竟然被曹杰的妻子曹沈氏指认了出来,铁证如山,只得认法伏诛。梁诤与吴远的口供也与他基本一致,如此曲芳与曹杰的案子也算是“水落石出”了。诛杀朝廷佞臣,洗冤升斗小民,这样的案子在百姓中间是会当成说书一样广泛传扬的,再加上案子的关键证据都是由齐王提供,因而他的名望也开始鹊起。

    齐王这一回算是完胜沂王,可他却似乎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前几日早朝时还在紫宸殿上含沙射影,说杜修文杀曲芳,背后一定有人指使,希望父皇能让他查个水落石出。宏治自然不会同意,不说他偏疼沂王,单说这宗案子要是再让他查下去,那受牵连的人都会把京城染的血流成河,万一再整点什么其他的东西出来,那他这个天子的颜面就算是彻底扫地了。

    沂王抓住这个机会,散了朝之后便去了他父皇的寝殿,伏拜在地上痛哭流涕,以头抢地,却没有为自己分辩丝毫,而是力陈母妃在冷宫中所受的煎熬以及忏悔,叙些从前快乐温馨之事,弄的宏治眼眶也热热的。

    过了这一段时日,吴贵妃毒害茹贵妃及晋宸妃的事也算是淡去了,宏治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吴贵妃在身旁服侍,再考虑到沂王的处境,他的心便软了下来。不过,要怎样赦免吴贵妃他还没有想妥,而且,当下也不是时候。他心里虽是雨过天晴了,但毕竟事情才过去两个多月,如此出尔反尔非但百官不同意,也会有损他天子的威严。

    不过,翌日早朝,宏治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了一柄缅甸进贡的玉如意,一支女真进贡的百年人参,以及其他一些珍贵药材给沂王,让他回去好好补补身子,说朝廷上还有许多的政务需要他帮忙处理。

    这样的赏赐若搁在以前,根本连指甲盖大的事也算不上,可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宏治恩赐了沂王,就代表了君上的态度,也是警告群臣,这个儿子他还是很器重的,你们这些首鼠两端的大臣们就不要虾戏浅滩龙了。

    这警告的对象自然也包括齐王,所以那日早朝后,齐王是第一个忿然离开紫宸殿的,连对父皇的基本礼仪都没有做到位,在场的官员都看的真真切切,他手下的党羽还着实为他捏了把汗。虽然齐王也因破案有功,受到了君上的赏赐,不过与沂王相较,大家都认为他只是陪衬而已,这样才不会显得沂王的恩赐太过突兀,太失偏颇。

    齐王相较于沂王要率性一些,自然也就没他沉得住气,回府后便放了好些狠话,说要收拾沂王什么的,结果他府里的一些个姬妾丫鬟听到后,就把他放出的狠话给xiele出去,也不知是哪阵风竟然还给刮到了宏治的耳朵里,弄得他成日里为此事忧心不已,不管怎么说两个都是他最喜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rou,但也正是因为宏治这样的父爱掺杂,才使得这两个儿子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这皇家不同于百姓之家,除了父子亲情之外,还有君臣之纲,虽说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还是要尽量做到赏罚分明,方能减少诸皇子们心中的积怨。

    沂王的政务处理能力与驭下手段都要比齐王成熟的多,这一点不但皇帝频频颔首,诸多老臣也是赞不绝口,不过半月余,沂王就渐渐有了卷土重来之势。齐王看在眼里,恨得牙根直痒,前日下衙回府后,便召集他身边所有的谋士在内书房开了个紧急会议。

    这日夜里的谈话持续到很晚,一直到人定的时辰,齐王府的谋士才离开。齐王妃淑敏端仪,看到夫君这段时日郁郁忧忿,今儿晚上又忙到深夜,便亲自下厨煮了宵夜,待众人散了之后,方自己捧着一只青花山石雏鸡磁碗进了内书房。

    屋子里烧着银碳,灰烬半暗半明,灯光也有些黯,使得屋子里的一应陈设也都瞧上去恹恹的,只有窗下葵花式高几上搁着的一只龙泉窑松下三老粉青如意樽还散着些幽润光泽。

    齐王靠在楠木交椅的靠背上,仰着面,阖着眼捏着眉心,听见开门的吱呀声,方微微掀了掀眼皮,见是妻子进来,复又阖上眼皮,拖着声音道:“这么晚还没休息。”

    “我给你炖了一碗银耳百合雪梨羹”,齐王妃捧着那碗精心慢炖的汤羹搁到了杉木翘头案上,白皙修长的手指贴在磁碗上,如玉般通透,“眼下时气干燥,王爷连日熬夜,这碗汤羹正好去火润肺,王爷趁热吃了吧。”

    齐王微微颔首,坐好身子执起了磁勺,可勺子在乳白的羹里搅了几下,又松开,磁具相撞,叮铛作响:“我没胃口,你吃了吧。”

    “王爷有什么忧心之事,也可跟我说说,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想替夫君分分忧”,齐王妃揭开银倏纱罩,点亮了案侧的一盏六角落地宫灯,屋子里登时亮了不少,“我不懂什么军政朝政,可世间万事不都是这么个理儿么,花落了自会开,月缺了自会圆,会消自然也会长,王爷又何必为一时长短而计较伤身呢。”

    “我不是只为争一时之气”,齐王素来很少与妻子谈政务,但妻子开了话匣子,心中苦闷也不吐不快了,“父皇他根本就是偏心,杜修文与梁诤是罪有应得,三哥作为他们的直辖上级,父皇没责问他疏管之责就罢了,竟然还赏赐了他,这不是偏袒又是什么?父皇若是想三哥当太子,那就直接立他就是了,又为什么要明里暗里的栽培我,给我希望,他若是想我坐上太子位,又为什么在我明明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给我如此打击,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要我们兄弟二人拔剑相残他才满意么?”

    “你们二人都是父皇的爱子,他自然是不想看见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齐王妃微微含笑,浅浅上弯的薄唇衬上那张小巧的瓜子脸,更显得华婉动人,“沂王失了母妃,告假了两月有余,这一回又折了两个重要羽翼,皇上自然会心疼一些。妾身愚昧,但我觉得,若是前段时**肯听老师的劝告在父皇面前替三哥说说好话,亲自备些表礼去府上探望他,父皇见你贤仁淳厚,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的。如今这档子事,虽说他们二人是罪有应得,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王爷你一手蹴就,父皇难免会疑心于你,父皇是天子,也是父亲,沂王适当的示了示弱,自然也会得到更多一些的舐犊之爱。”

    齐王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不听良言,刚愎自用之人,也不是没脑子没城府的人,上一回在殿上与李舜话锋相争之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些,也后悔没有听老师的话,可是,杜修文是刑部尚书正一品,梁诤是大理寺卿正三品,二人把着邢狱这道关口三四年,是沂王非常重要的党羽,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了,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动心,他也斟酌过老师的谏言,也想过这样做父皇可能会疏薄于他,可是两权相衡,他最终还是决定要拔除这两颗毒牙。李舜看人入木三分,他也正是摸准了齐王的脾气,才会笃定齐王会帮他复出沂王,因为眼前的利益实在是要大过于弊。

    眼下这个局面也算是他自己造成的,木已成舟,米已为炊,自己做的苦果就得自己吞下,也不该怨恨忿然的,只是他是个急性子,脾气火爆一些,父皇的偏心又实在让他难以容忍,这才闹的齐王府鸡犬不宁。

    “反正从这宗事上我算是闹明白了,想要坐上太子之位,单靠自己努力得到父皇的认可是行不通了”,齐王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前头的大红织金妆花软帘上,映得眸子一片火红,如同一对儿被猎物激起了贪/欲的兽眼,“要想登上宝座,只能靠自己,只有把所有人踩在脚下,才能让自己站的更高,所有人,也包括……”

    隆冬夜冷,齐王妃的身上不由起了一层寒栗,她走到炭盆旁,蹲下身子,执起一旁的长银箸拨了拨银盆里的火苗,微笑道:“眼下已经十一月了,这几日北风刮的紧,冷的厉害,照往年,估计没几日就要落雪了,今儿早上,庄子里的执事送了些野味儿过来,狍子山鸡羊鹿都有,王爷最爱吃鹿rou,不如明儿我们去后花园的钓雪亭围炉烤rou吧。”

    齐王思忖了片刻,“庄子上送了多少野味过来?”

    “这不是还未到年底么,庄子上只是各种野味都拣了一些来,给府上的人常常鲜。”

    “你明儿去吩咐他们再多送些鹿rou来”,齐王轻抿唇线,“好久没有和诸位兄弟聚聚了,等野味送到了,就差人去送拜帖,请他们过府……围炉烤rou。”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