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甜蜜的母子 拌嘴的主仆

    衍圣镇方圆二十里，东、南、北三面环山，西临京阜大运河，是典型的山环水抱之城，藏风聚气的上吉格局。

    小镇街道多数以宋夫子相关典故命名，大街小巷都刻着夫子的语录，包括夫子得意弟子的某些语录，处处透着浓厚的文化氛围。

    或者说，处处透着刻意营造出来的浓厚的文化氛围！

    及第街是小镇中心，青石板铺筑的路面足有八米宽，两旁建筑以灰砖瓦房为主，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文房四宝、字画装裱之类的店铺。

    张非福的非福书坊就在这条街上，是街南头最大的一家，而张家大院，则位于及第街相邻的书香巷。

    已是未时初刻，阳光敛去了正午的锋芒，温暖的铺洒张家院子里。

    宋妙文抱着三月大的儿子张玄明在院里纳凉，带着京阜大运河水汽的丝丝细风迎面吹拂，吹乱了她额间的发。

    可她却浑然不觉，眉眼里满是母性光辉，一边逗弄着的宝贝儿子，一边用小团扇为小家伙拂去夏末的燥意。

    丫鬟念薇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凉茶：“姐，你说奇不奇，这蚊虫好像怕小少爷似的，离好几米就远远躲开了。”

    她是宋妙文娘家带来的丫头，主仆俩自小便腻歪在一起，周围没人的时候，两人习惯姐妹相称。

    宋妙文专心逗弄孩子：“那当然了，我儿子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那些蚊虫秽物当然不敢靠近他了。你说对不对，宝贝儿子，我的小神仙，小宝贝。”

    念薇道：“这倒是，省了买蚊香的钱了，听老太爷说，小少爷出生时，他还看到一道彩虹哩，姐你不会是真的吧......”

    宋妙文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还跟着我念了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满脑子的神啊怪啊的。”

    念薇撇撇嘴：“子不语，怪力乱神，刚才谁呀，一口一个小神仙，还我儿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宋妙文耍赖道：“那当然，我儿子不一样。我儿子可是天上的仙君下凡，是不是，我的小宝贝，小神仙......”

    念薇看着小家伙嫩玉般的小脸道：“小少爷生得这么好看，长大得迷倒多少女人呢，我都被这小男人迷住了。”

    宋妙文打趣道：“美滴你，我儿子是仙君下凡，以后可是要娶天上的仙女的，最差也得是人间的公主。你呀，还是去迷咱书坊里的小伙计柳哥吧。是不是，我的宝贝儿子。”

    念薇脸刷一下红了，小嘴一个劲儿碎碎念。

    午后的时光，甜蜜的母子，拌嘴的主仆，还有石桌上那杯冷却了的凉茶，仿佛这就是人世间所有的美好。

    美好的人间八月天里的一个午后。

    费尤站在院子角落里的葡萄架下，显然这人世间美好的画面，并不如刚结的葡萄对他有吸引力。

    他随意揪下一嘟噜，葡萄上还带有刚洒的祛虫药，他也不洗不擦，直接一粒接一粒的往嘴巴里扔。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空气微微波动，瑰山出现在费尤身边。

    费尤摘下一嘟噜葡萄扔给他：“刚接的，挺新鲜，不比上面的差。”

    瑰山没有接葡萄，任由其掉在地上，化作明年的春泥，他古井不波道：“我去了送子娘娘府，那道彩虹确是她所赠。”

    费尤徐徐道：“那就好，事涉玄明真王，谨慎点好，这事就不必告诉他们了，尤其是震佥事。”

    “汪、汪、汪......”一阵急促的狗叫声在院里响起。

    “咿咿咿，这是哪来的狗？”丫鬟念薇蹙眉道。

    一条黑色小奶狗跑进张家院子，念薇上前驱赶，可小黑狗没搭理她，径直朝费尤所站的地方吱吱哇哇的叫。

    “这狗咋回事，对着空气叫唤啥。”念薇疑惑道，说着便上前继续驱赶它，“快走开，臭狗，你吵醒我家小少爷了。”

    小黑狗似乎刚出生不久，奶里奶气的，行动也很笨拙，被念薇踢了一个跟头，但它颇有点拼命三郎的尽头，噗噗腾腾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泥土，继续冲着费尤叫个不停，好像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汪、汪、汪......”

    “滚开，你再不走，我可真打你了。”念薇对着小黑狗威胁道。

    “哇......”熟睡的张玄明被吵醒，中气十足的哭了。

    “宝贝别害怕，不哭，不哭......”宋妙文哄孩子。

    “汪、汪、汪......”小黑狗依然愤怒的叫着，笨拙的动作反倒更增可爱。

    费尤看着这条凶悍侵入者，无奈的抖了抖肩膀，对瑰山道：“它能看到我们？”

    瑰山道：“看不到，感觉到。”

    费尤疑惑：“为什么？”

    瑰山面无表情甩出俩字：“孟婆。”

    民间多有动物通灵的传说，乌鸦能预知灾难，牛眼能看到鬼魂，黑狗血可以驱赶邪祟。

    世人能总结出这些规律，但不知道其缘由。

    其实这一切，都源于那碗孟婆汤。

    幽冥殿掌管凡间生灵转生，每天都要处理亿兆之数，除了三十几万的人类外，剩下的便是鸡鸭鱼虫走兽飞禽了。

    每一个灵魂转生，都要走上那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

    每天转生基数那么大，孟婆自然忙不过来，每天熬汤累得腰酸背疼，慢慢她总结出来经验。

    人类站在凡间生灵的食物链顶端，是所谓的万物之灵，破坏力和创造力都巨大，孟婆自然不敢怠慢，所以那三十万转生为人类的灵魂，所喝的汤都是细火慢炖、佐料十足，绝对是一碗孟婆汤，黄泉路上忘前尘。

    而剩下那些转生鸡鸭鱼虫走兽飞禽的灵魂，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它们所喝的孟婆汤，都是半生不熟偷工减料的，故而效果不好，托生后依然记得不少前尘往事，颇有些神通灵性。

    这便是动物能通灵的原因！

    就在小黑狗愤怒嘶吼的时候，觅蕊仙子破碎虚空而来，一副急匆匆的模样。

    费尤问道：“仙子，怎么了这是？”

    觅蕊仙子急喘几下，抚着胸口道：“费提司，刚接到通知，天妃娘娘要下凡来看真王殿下了。”

    费尤一听，瞬间打了一个激灵。

    小黑狗趁着空档儿，好汉不吃眼前亏，脚底抹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