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普兰在拼命奔逃，连同那些和他一起靠近营火查看的人们一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背后追逐者的脚步声和怒骂声渐渐消失，他们才在一大片从没到达过的树木之间停住脚步。大家好不容易躲过了愤怒的罗杰和他同样愤怒不堪的队员的追击，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们现在和大部队分离，远离原本的那条小径，更悲剧的是他们还弄丢了兜帽、背包和里面的食物。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直到太阳开始往西落到树林中最高的树木之后，森林的阴影落在他们的身上。 “老天爷！”巴布洛尖叫道，“我们好像和大部队走丢了！现在我们到底在哪里？其他人呢？他们该不会也在罗杰的势力范围内吧？” 林恩一个急刹在他身边停下。“都围过来！”他命令道，听到命令的人们立即来到他的身边，而林恩开始清点人数。“威尔，巴布洛——都在这里呢，还有路，弗罗斯特……普兰。” 刚刚念到这个名字，林恩便心头无名火起。他不明白为什么普兰会对着罗杰发怒，另外，为什么罗杰如此生气？万物的四星难道是他的逆鳞吗？ “普兰，你得和我谈谈。”他开口说道，而对方正平静地凝视着他，面无表情。 “谈什么？”普兰问道。他难道对此没有丝毫的察觉吗？ 林恩极力地压制着语气中的愤怒：“你为什么要激怒罗杰？你难道不是为了朝他问路吗？” 普兰满眼冷漠：“问路只是一方面。”他说道，“另外，他不是也给了我们有用的东西吗？” 是啊，怒火和箭矢！“他没告诉我们任何有用的东西，此外，你还害得我们和大部队走散了。如果你能够和他好好聊聊，说不定我们还能握手言和呢。” “和队伍走散难道是我的错吗？”普兰似乎也被他激怒了，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是谁在受到攻击时就没命地一个劲往前冲呢？罗杰不是告诉我们‘四星’就是自然之灵吗？” “现在你又把问题推到我身上了！”林恩顿时觉得血液冲上了他的大脑，“光知道自然之灵有什么用？你能让它们打天上掉下来正好落在你面前吗？” “但是它们存在在这片大陆上！”普兰争辩道，“难道我们不能找到吗？霞谷就保存着其中的水之灵「Akvo」，只要回去不就能找到了？” “那光得到一个水之灵有什么用？”林恩咆哮起来，“你知道森林中心在哪里吗？你知道得到自然之灵之后该把它们放到哪里吗？我们现在连食物都没有，你还想让我们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到你亲爱的霞谷？我们没饿死在路上就得感谢上苍了！” 普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食物总是会有的，重要的是你还没蠢到站在地上等着猎物跳进你的嘴里。既然没有食物，我们就去找。这么大的森林里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林恩不得不和普兰停止争辩，因为夜晚正在慢慢降临在这片森林之中，他们只好继续前进，朝地势更高的地方行走，试图找到自己所在的方位，过了好久他们才来到一处高高的大斜坡，其中只有几棵树木作为点缀。在他们赶路的时候，普兰左顾右盼，希望能够找到点可以吃的东西，但黑莓才刚开始开花，更别提山楂的果子了，他找了些无毒的树叶子嚼了起来，在过河的时候也喝了一些山泉水，吃了几颗岸边找到的野莓，但这都只是杯水车薪，熄灭不了他腹中的熊熊饥火。 他们继续往前，崎岖的道路消失了，之前的灌木丛、岩石、百里香、山艾树、香花薄荷、岩蔷薇也全都消失了，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满是落石的斜坡上，这必定是山崩的遗迹。当他们开始往下走的时候，脚下不停有小石子往下滚动，很快的，就有更大块的碎石被扰动往下落。山脚边的树木救了他们一命。他们滑到了山坡边矗立的松树丛中，这也是连接山坡和底下黑暗森林的地方。有些人抓住了树干，一翻身上了较低的枝丫；有些人则是躲在树后，避开了大量落下的土石。很快的，危险就过去了，最大块、最沉重的岩石也都滚落身后的森林中。 “好啦，这下可是吓了我们一跳。”巴布洛说道，“这下子恐怕连追杀我们的罗杰他们都追不上来了。” “我也这样觉得，”威尔嘟哝着：“但要他们对准我们脑袋丢石头可不困难。” “胡说八道。我们会离开这一带的。我们得动作快点，你们看天色！“ 太阳早已落入山后。他们四周的阴影已经渐渐加深，不过，由于远方山坡上的树木比较低矮，他们依旧可以看见遥远平原上的晚霞。他们一拐一拐地尽快往前走，走上往南倾斜，长满松树的斜坡。有些时候，他们必须拨开茂密生长的羊齿蕨叶子，才能够继续往前走。在此同时，森林则是越来越幽暗、越来越沉寂。那天晚上，连一丝一毫可以将海之吹息带到树林中的微风都没有。 经过了似乎是永无止尽的跋涉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块没有树木生长的空地，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正安详地照着这地方。虽然四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他们却都觉得这里有些古怪。 此时，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嚎叫，那是种凄厉、刺耳的嗥叫声；在右方则是传来更靠近的回应声，左方不远处也有了回应。这是野狼嚎月，它们正在呼朋引伴呢！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威尔显然已经乱了阵脚，他惊慌失措地大喊着。 “快点爬上树！”路尖叫着说道。 他们立刻跑到草地边缘的树林中，找寻着那些拥有低矮枝丫的松树，或是比较细瘦、比较好爬的树木。你应该也猜得到，他们用史无前例的速度找到了可以躲藏的地方，立刻用尽浑身解数爬上最高的枝丫。说实话，这幅场面显然会使人捧腹大笑，因为他们悬挂在树枝上，斗篷和衣摆随风飘扬，就像是某种巨大的节日装饰品一样。路和普兰躲在一棵高大的、像极了圣诞树的落叶松上面；巴布洛、林恩和威尔则都挤在一株细瘦的杉树上，试着在稀疏的枝丫间找到可以落脚的地方。至于弗罗斯特呢？他根本爬不上任何一株树，只能慌张地在树丛间跑来跑去，就像是被猎狗猎捕的可怜野兔，四处寻找藏身处一样。 “你把胆小鬼丢在后面了！”巴布洛喊道。 林恩抱怨起来：“极巨之鸟啊，你该不会要我背着他到处跑吧！你以为我是挑夫吗？” “你要是不去帮他，他就会被吃掉的！”普兰催促道，这时四周的狼嚎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迫。“动作快点，拉弗罗斯特一把！”他命令道，因为林恩是在最好爬的那棵树上，并且他离地面的距离最近。“林恩，快啊！” 虽然林恩仍在抱怨，但其实是个很好心的人；不过，即使林恩爬到最下面的枝丫上倒吊着伸出手臂，可怜的弗罗斯特还是抓不到他的手。因此，林恩冒着危险爬下树，让弗罗斯特踩在他的背上往上爬。 就在那时，野狼们嚎叫着冲近了空地，一下子冒出了数百双眼睛瞪着他们，林恩依然紧紧抓住弗罗斯特。他等到对方爬上树之后，自己才千钧一发地跃上去。真是好险！一只野狼在他翻身上树的刹那咬住他的斗篷，差点也把他扯了下来。不久之后，到处都是野狼狂嚎着扑向树木的身影，它们血红色的双眼闪闪发光，舌头也饥饿地挂在外面。 幸好，这些野狼不会爬树，悬挂在树上的一行人暂时性的安全了。幸好这时的天气还算暖和，也没有多大的风。树枝本身就不太适合久坐，但如果在野狼包围的冷风中，那才真是要人命的地方。可是，野狼们并没有离开，相反，他们开始在这些树下仔细地嗅闻着，在发现他们躲藏的树木之后，它们便开始围着这些树逡巡踱步，留在这里不愿走了，大概它们坚信只要愿意等下去，早晚它们的食物会自动从树上下来的。 大约是感知到了危险，林恩又抽出了背后的法杖，也许他也会因为现在的局面而感到害怕，可是他觉得绝不能就这样让它们得逞。他挥动法杖，释放出蓝焰，接着将炙热的火球丢到野狼聚集的地方。第一发就丢中了一只狼，它的背部中弹，蓬松的毛发立刻就烧了起来，它开始痛苦地四处奔跑，不停嚎叫着。火球一颗颗地抛出，有的冒着蓝焰，有的吐着红焰，有些则喷着绿焰。它们在地面炸了开来，冒出各种颜色的火花和烟雾。周围的人也得到了感召，开始把手头能抓到的一切作为武器的东西丢向恶狼。一颗特别大的松果打中了头狼的鼻子，让它足足跳起十尺高，落地的时候还愤怒地攻击其他恶狼作为发泄。 悬挂在树枝上的一行人大声欢呼。狼群的怒气看起来十分恐怖，让整个森林都跟着sao动不已。从古至今的野狼都畏惧火焰，但这种火焰是其中最可怕、最诡诈的敌人，只要有一点火星沾上它们的毛发，除非它们马上打滚、把火焰扑灭，否则就会立刻被火焰吞没。很快的，整个草地上就都是到处打滚，想要将背上火星熄灭的恶狼，其他着火的狼群则是嚎哭着四处奔逃，却让更多的同胞卷入烈焰中，最后它们都被自己的伙伴赶开，哀嚎着跑下山坡去寻找水源。 趁着狼群溃逃的时候，他们赶紧趁乱从树枝上下来，普兰在树下捡起自己的弓和箭袋，他抽出来好几支，借着林恩的火焰把箭点燃，开始向这些恶狼们发动凛冽的攻击，掩护着他们从树上逃离。他们跑得颇为狼狈，但又足够的昂首阔步，因为他们一边嘲笑着这群逃离现场的恶狼，一边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不过，当这一次的混乱结束了之后，这一行六个人又一次陷入了低迷的情绪之中。或许刚刚逃离野狼攻击的经历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小插曲，因为它们最终还是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像样的食物，甚至使他们更累更饿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仓皇爬树或手忙脚乱地逃跑时留下的划痕和淤青，可是没有露娜，他们没办法得到医药的治疗或包扎，没过多久，他们就又开始怀念这位坏脾气的医生了。他们又开始在树林中跋涉，希望能够在沿途找到任何大部队的蛛丝马迹，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又有幽幽的磷火开始闪动，他们正想靠近过去看看，但不知道是谁从背后猛地推了最靠前的路一把，在她准备好之前，路就摔到了那道蓝盈莹的磷火前面。好像是被她惊动了，所有的光线一瞬间熄灭，他们又一次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起来。 如果之前在黑暗中集合算是一件难事，那这次可就真的是困难多了。他们不管怎么找，在哪里都没能找到路的身影，他们数来数去，却只剩下五个人，林恩几乎要抓破脑袋——一个大活人怎么就在这里凭空消失了呢？他们无论怎么喊她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有一瞬间，他们就快要彻底绝望了。 他们只好挤在一起，祈祷着身边的人不会那么突然消失。直到普兰在黑暗中发现了地面之下的情况——他们竟然正在另外的无数株植物的上面行走，它们盘根错节，所有的枝干都缠绕在一起，加上上面铺着的无数个秋季的落叶和沙土，竟然踩上去和地面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没人知道这下面有什么。或许是路失足掉到下面，失去了意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管怎样，我们得从这里下去。”普兰提议道。 “如果我们从这里下去，却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那该怎么办？”巴布洛问道。 “难道我们就要这么把路扔下吗？她可能正在这下面。”威尔说。 普兰眯着眼睛：“那我们就想想办法。我们派一个手脚灵便些的人从这里下去，就用这里的藤做绳索，如果下面什么都没有，那就顺着绳索回来。”他把审视的目光投向巴布洛，对方却惊慌地把头别开，不去看他。 “威尔？弗罗斯特？”他又看向站在自己 身边的两个人，他们则像预料中那样退却了。当然，我知道会这样，两个贪生怕死的东西！他狠狠地想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普兰他挑选人手，是为了最终把狠毒的抉择目光投向林恩。普兰不希望在接下来的路上还被林恩愤愤不平的说三道四缠身，如果这植物要真是那么有趣，那就让他们一同消失算了——什么时候让蠢货停止对队伍的领导呢？ “我去吧。”林恩竟然提前开口说道，“至少目前我还能使用魔法。” 你是自愿上钩的吗？普兰歪着头重新打量着他，自己的领队看上去还勉强算是体面，谁知道再过几个小时他会变成什么呢。“那么好吧。”他说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个稍微有点勇气的家伙。要不我跟你去吧。” “你可算了。”林恩火冒三丈地盯着他，“给我呆在上面，守好这几个胆小鬼！” 普兰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遵命。”他低声说道。弗罗斯特倒是足够自觉，当他看见普兰凶狠的看向自己时，他立即开始和巴布洛寻找结实的藤条，快速的将其搓到一起使它们变得更加坚韧，而林恩似乎也不愿意等下去，他拍动翅膀，从这些植物上方的缺口处跳下去，稳稳地落在满是灰尘的由浓密植物包围而成的洞xue地面上。植物枝叶随风拂动的刮擦声掩盖了同伴的交谈声响，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地伫立在黑暗之中。 没有路的身影。但是根据地面上扰动的尘土痕迹，显然她是爬或被拖行，朝这植物构成的灰绿色洞xue的深处去了。 林恩四处扫视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植物遮挡了他的视线，甚至使他的双眼模糊了，他壮着胆子，提着手里的剑，沿着那些树干延伸的方向走去。当他正精神紧绷，全身上下的肌rou都在祈求他快逃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有种又黏又坚韧的丝线缠住了他的左手，当他试图继续向后迈步时，有什么不明的东西把他狠狠地绊倒了；当他试图站起来时，发现自己的双腿也被缠绕在同样的东西里面，因此他刚站起来就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那只趁着他发呆时，打包食物的大蜘蛛从后面跑了过来，准备料理这顿美食。他只能看见那东西的双眼，身体却同时可以感觉到它正用着要命的蛛丝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他身上。他的运气很不错，让他及时恢复了理智，如果再拖延下去，他马上就要失去行动的能力了。林恩举起自己的剑，指向那只大蜘蛛，他的双眼正和八只红彤彤的眼珠子对视着，似乎是被锋利的武器吓退，蜘蛛赶忙往后倒退了几步。在那之后，轮到他展开攻击了。蜘蛛很明显不习惯对付这种随身带刺的生物，否则它会逃得更快。林恩在它来得及逃开之前，就冲上去对准它最大的两只眼睛狠狠一剑；它开始疯狂地抽搐、不停挣扎，最后又在头部补上一剑后才呜呼哀哉。 这是他这辈子最悲惨的一刻，因为林恩发现他受骗了——当他喘着粗气在树下极力的大声呼喊时，那上面用来救援他的绳索根本没有落下来。 林恩绝望地坐下来，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先是激烈而愤怒，接着越来越微弱。他说：“混蛋！你这肮脏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