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噩梦成真
数日以来，林恩都在带着他的小分队赶路。在几人离开蔺所管辖的船港之后，雨林清新的泥土芬芳再次涌入他们的鼻腔，然而，他们并没有时间在此多作停留。毕竟，他明白自己的大队人马仍然驻守在暮土那片阴暗至极的黑暗森林中，一定程度上，林恩对怀亚特抱有没来由的自信，相信他一定能将队伍带向森林的中心，但他明白森林里的旅行绝不是一路坦途。谁知道罗杰在打什么主意呢？就算是没有罗杰在搅局，万一再冒出来第二个、第三个罗杰，那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林恩只好加快步伐，大声催促着因疲惫而掉队的队员们穿过雨林层层叠叠的密林和灌木。 林恩尝试着和他的队员们钻到一块雨林河岸边的一块大岩石下的阴影中，设法睡了一阵，还做了几个隐晦的梦。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和睡下时一样疲倦。越是接近暮土，森林的空气便变得愈发潮湿闷热，林恩警觉地观测着头顶的云彩，才发现压低了蓝灰色乌云正朝着阿比斯莫森林聚集着，使得他们头顶都露出了乳白色的光亮。有雨四方亮，无雨顶上光。他记得这个谚语。暮土难道正在下雨吗？下雨只会让他们返程的路途更加坎坷。他们到达雨林和暮土的领地边缘时，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层层叠叠的云已经挂到了树梢上。没过多久，树枝开始在他的头顶上沙沙作响，巨大的雨点开始往下落。越来越大的风将雨点吹落到他的身上，打在树枝上。雷声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在天空中隆隆滚过。雨水倾泻而下，站在身边的比尔露出惊觉的表情，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露娜狠狠地用手肘捅了捅他。伴随着大雨倾盆而下，沙石地面逐渐变得泥泞不堪，他们原本走过的那条路已经变成了一处河道，林恩看见地上到处都是银闪闪的死鱼尸体，滚滚而来的恶臭味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滑溜溜的泥地在眼前铺展着，把他的脚底都吸了进去。他们每走一步，脚都会陷得更深，并且，地面还在颤抖着，仿佛正饥肠辘辘地等着他们迈出下一步。 就在这时，林恩听到了一阵喧闹声，有狂怒的声音刺进了他的耳朵，他抽抽鼻子，嗅到了一股被烂泥和死鱼气味包裹的古怪味道。 “盗猎者！”朝他们的方向猛冲过来一个人影，正怒气冲冲地朝他们号叫着，“走开！那条鱼是我们的！” 正蹲在地上用树枝扒拉着地上的死鱼的弗罗斯特跳转身，看到眼前一个脏兮兮的泥人向他扑过来，吓得惊恐地瞪大眼睛。 “白痴！”露娜啐道，同时飞奔过去阻拦扑向弗罗斯特的人，以防他袭击自己的胆小鬼队友。林恩和比尔跟在她身后冲了过去。比尔突然惊叫起来。 “威尔！当心啊！” 林恩也意识到，眼前凶狠地扑向弗罗斯特的家伙竟然是威尔。这家伙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沾上了泥浆，原本就灰秃秃的斗篷看上去像是一块用旧了的抹布，他的脸上也脏兮兮的，以至于他们一开始根本没能认出来是他。只是，已经为时已晚了，威尔太专注于向弗罗斯特发起攻击，好像没有听到双胞胎哥哥的警告。他飞奔着的脚掌滑进了淤泥。威尔又惊又怕地尖叫一声。淤泥一下子就漫到了他的腰部。 “救命啊！”他哀号起来，“快把我弄出去！” 林恩赶紧刹住脚步。“呆在这里别动。”他拉住比尔警告道。陷进泥潭的年轻光之子正在无助地挣扎着，扎着脏辫的头发已经被棕色的泥浆粘在了皮肤上。就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他已经比刚刚陷得更深了。淤泥已经渗到他的肩膀周围。他疯狂地挣扎着想要爬出来，结果却越陷越深。 “别乱动！”比尔尖叫着说道，“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很快，弗罗斯特和露娜就在附近找到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把它从泥地上伸过去，直到威尔能够伸手抓住它。但是，因为手上也沾满了滑溜溜的泥巴，他显然抓得不够紧，无法把自己拖出来，仿佛刚才的挣扎已经让他精疲力竭。比尔看着眼前不断挣扎着的弟弟，急的团团转。 “帮帮……我……”威尔吃力地说道，并竭力伸长脖子，让面部留在淤泥之外。 “噢，看在巨鸟的份上，能少惹点麻烦吗？”林恩嘟囔着从一侧慢慢靠近他。他缓缓地从泥潭边上爬去，每踩下一步，都先小心地试探泥土的坚固程度，然后再把身体的重量转移过去。爬到最边上之后，他俯身过去，让威尔抓住他的手。然后，他猛地向后一跃，随着一声响亮的哧溜声，威尔终于摆脱了淤泥的束缚，侧身趴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急剧地起伏着。 “算你运气好。”露娜毫不同情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离开队伍跑到这种地方来？” 威尔蹬动着四肢，但当他试图站起来时，却重心不稳，重新倒在了地上。比尔赶忙冲过去扶住他。林恩则站在另一边，伸过肩膀让他靠上去。身边的年轻人看上去一团糟：他几乎从头到脚都被泥巴覆盖着，而且他看上去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个月都没吃饱过一次肚子。林恩不禁同情起他来。 如果连威尔在内，大部队的人对一条死鱼都那么在乎，那他们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了。 “你为什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林恩扶着他在一棵树旁坐下。 “我……我迷路了。”威尔断断续续地说道，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摆。 露娜勃然大怒，推得威尔一个趔趄：“谁允许你离开队伍的？”她怒视着眼前瘦削的男孩，“你告诉我，怀亚特和路他们现在在哪里？” 威尔开始支支吾吾：“我……我哪知道现在他们在哪儿，我就知道森林里面下了快有半个月的雨了……” “半个月的雨？！”林恩感觉自己像是被木棍砸中了脑袋，“你知道他们在往什么方向走吗？” “我哪里知道……” 露娜一把攥住了威尔的衣领，把他从地面上提了起来：“给我说明白点，你这大眼睛蠢货。” 脏兮兮的威尔吓得颤抖起来，“这里除了树林就是树林，我不知道他们在往哪里走！前几天，他们还遇到了——” “遇到什么了？”比尔露出担心的神情，紧跟着问道。 威尔吞咽着唾液。“黑暗的袭击。”他战战兢兢的重复道，“黑暗的袭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恩用手遮住面孔，看来队伍被黑暗生物袭击了。尽管进入迷失森林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未见过大型的黑暗生物，但在林恩的头脑里始终默认在这里遭遇袭击是迟早的事，因此，尽管心乱如麻，但他对于被袭击的事情一点也不惊讶。林恩合上眼睛冷静了一番，决定不再紧抓着威尔不放——得饶人处且饶人罢了，如果因为这一个小鬼，他回到营地里见到满地饿殍……林恩不敢去想。 于是，他缓和下来，和身边的人一同将威尔扶到避雨的帐子下面，帮这男孩清理掉满身的泥巴后，他感觉烂泥和死鱼的恶臭味道已经充斥了他的鼻腔。林恩找到了一片勉强不那么潮湿的沙地，支起吊床，一头扎到床铺上面，没有和任何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