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前后锋芒

    白文成那副对联果不其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嘲笑讥讽者有之，钦佩赞赏者亦有之，还有的人则是选择看个热闹，这个热闹就是城里其他医馆的应对。

    白氏医馆所在的北城归少林管辖，这里虽然没有中城的夜夜笙歌，也没有南城的富贵光鲜，但这里三教九流的各路人马却是最多的，这些人平日里三天一小伤，五天一大伤，总归有熟悉的医馆大夫，手头紧的时候也多少会受那些大夫的恩惠，帮那些大夫去找别人的茬，自然是小事一桩。

    “……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一百八十九……”

    白氏医馆门前，白文成正带着围观的百姓齐声数数，在他们中间的地上正趴着一个膀大腰圆的黑面大汉，在大家数到一百九十七的时候，那大汉捂着血污一片的肚子缓缓起身，脸上虽然因为疼痛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但脸色却是没有先前那么难看了。

    “哦！！！”见大汉起身，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白文成跳到大汉身旁抱着他身子用力摇晃，直晃得那重伤未愈的大汉头昏眼花，险些站立不稳。白文成边晃边对着围观人群得意地大声呼喊：“你们亲眼看见的！我有没有骗你们？有没有骗你们！他是不是两百个数以内就站起来了！你们亲眼看见他被我兄弟开膛破肚的对吧？亲眼看见我用药治疗的对吧？”

    “对！”人群齐声回应。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来留你到五更？”白文成声嘶力竭询问道。

    “白氏！”人群再次热情回应。

    “文成，别晃了。”一旁的谢无锋于心不忍，走上前去拍拍白文成。

    白文成反应过来，对那虚弱无力的大汉面带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有些忘乎所以了。不过兄台你放心，我既然出手了，你就死不了，回去好好养伤，这次的诊金我就不问你要了，下次你来，我给你打折！”

    大汉无力回应，连看向白文成的眼神都显露着虚弱，捂着肚子径自离去。

    “哎哎哎，诸位诸位，欢迎进店寻诊选药，这几天一律八折！”白文成大手一挥，围观着的人群呼啦啦全部跟他进了医馆中。

    夜晚，劳累了一天的白文成坐在桌边清点着满桌的碎银铜板，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哎我的天呐，这钱挣得，真痛快！这哪是挣钱啊，这就是捡钱！现场治伤，这点子谁想出来的？金点子！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谢无锋提壶酒坐在凳子上无奈摇头，钱三则边收拾桌上的残羹边乐呵呵看着两人。

    “我说老谢，下次你下手轻点儿，比今天的伤口再稍微浅一些，那样治起来简单方便。”白文成数着银子，笑意不减，头也不抬道。

    谢无锋笑骂道，“你还指望有人来找麻烦啊？这些天陆陆续续来了七八拨人，全被打了出去，估计没人敢来了。”

    “那不成啊！”白文成脸色一变拍桌子道，“现在咱们医馆的重点项目就是你谢大侠当街痛打各路妖魔鬼怪，他们不来，咱得少赚不少钱呢。”

    壶里的最后一滴酒被谢无锋灌进肚中，他起身的时候已经有些站立不稳，路过白文成身旁时将酒壶“砰”一声放在桌上，“懒得跟你说！”

    回到房里，谢无锋衣衫不解直接倒在床上，今天喝得有点多了，头昏昏沉沉，想睡觉，但他还是害怕入眠。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到有人在脱自己鞋袜，伸头一看发现是钱三。

    钱三端了盆热水放在谢无锋脚边，正握着他其中一只脚往里放。

    “钱叔，你这是做什么？”谢无锋眯着眼，说话有些含糊。

    “泡一下，睡得安稳些。”钱三脱去谢无锋另一只脚的鞋袜。

    “你年纪比我大，这样待我我会折寿。”话虽这样说，但谢无锋此刻已是无力无心去阻止。

    “哈哈哈哈，小友还信这些啊？不妨事，老头子我一辈子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跟着小友这些天吃的喝的都是以前从没见过的，就当我在报恩吧。”钱三将谢无锋的双脚放在水里，手上轻柔搓洗。不一会儿，头顶传来了呼噜声。

    “这小子，说睡就睡！”钱三笑道，然后将谢无锋双脚擦干放回了床上，端着水轻轻走了出去。

    ***

    rou香酒香充满明亮宽敞的大厅，几十名身着华服的男女老少推杯换盏，恣意交谈，酒意染红了他们所有人的脸颊。

    主座上的人年纪虽大，但不显老态，端正威严的坐姿仿佛刻在他的骨子里，即使是在这样的场合他依然没有丢掉他的优雅。

    老者闭着双眼，面带红晕，仿佛在品鉴美酒的回甘。

    突然，他脸部抽了抽，连带着他花白的胡子一起抖了几抖，然后眉头皱起怒喝道，“滚出来！”

    随着他一声大喝，吵闹的宴会顿时安静了下来。

    从他长袍下跪着缓缓退出一人，模样不过八九岁，粉嫩的脸上带着惊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老者起身朝案台走去，从晃动的衣摆中不时能看见他雪白的腿部，这老者竟没穿里裤，就只是套了件袍子。

    “供你吃穿用度，半点活不需你干，唯一要做的就是伺候好本大人，与本大人共享人间欢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

    说着，老者走到案台边，拿起上面作为装饰的一张弓，再取一只箭搭上，瞄准了跪在地上不住发抖的孩童。

    “大人饶……饶命……”

    满堂宾客无一人出声，只听见那孩童颤抖的啜泣与求饶声。

    “嗖！”一声，利箭破空转瞬而至。

    那孩童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箭尖吓得脸色惨白，呆在原地。

    “尚书大人。”谢无锋握住本该夺命的利箭对着老者抱拳道，“这大好的日子何必见血呢？”

    老者眯眼看着谢无锋，谢无锋带着浅笑与其对视。

    尴尬沉重的气氛被一声叫好打断，“好啊！尚书大人老当益壮箭无虚发！谢捕头少年英雄眼疾手快！实在是精彩啊！”

    “对！精彩啊！”、“精彩！”……

    厅内再次热闹起来，那老者哈哈大笑，放下手中长弓，再次入席，而那孩童则被下人给带了出去。

    谢无锋退到一旁，方才带头喝彩的人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你干什么你！”

    “救人。”谢无锋道。

    “让你来结识些贵人，谁让你管闲事！”

    谢无锋将早已被自己捏成两截的箭拍在那人胸口，“我本来就没想来。”说完独自离开大厅。

    他朝那孩子被带走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