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童年

    记忆里的童年时期，像一幅半成的水彩画。

    不缺线条，缺颜色。

    我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度过了生命初始的七八年。和祖父祖母一起。

    父母分开后，父亲动身去了南京，现在想来，已经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或许是在我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时候吧。

    父亲对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小时候的我，很喜欢他。他刚离开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问祖父祖母一个问题，他什么时候回来。

    有时候我会想他想到哭，吵着闹着要见他。闹得最厉害的一次，祖父用他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我满心欢喜去接电话，对着话筒哭着喊父亲，可对面是长久的沉默。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安慰我的方式。

    时间久了之后，我不再那么想念父亲了。甚至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轮廓在我脑海中变得模糊起来。

    他似乎是每个月都回来过的，但，跟从未回来过，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母亲似乎也回来过吧，在那些我早已睡着的午后。那时候我想，母亲应该是爱我的，哪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她也许只是不住在我家了而已。

    可是，小孩子的幻想终究过于美好。事实是，母亲不爱我，我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她的生活里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东西。

    我喜欢下雨天。一到下雨的时候，就拉着祖母去马路边撑伞站着，看雨里来来往往的汽车，有时还穿着雨靴去踩路上的小水坑，一踩一片水花，于我，是莫大的快乐。

    随着年龄增长，我知道，父母都不爱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其实父亲是个自私的人，那些年，他从不往家里打钱。祖父祖母种地、养猪，以此维持生计。此外，祖母还在马路上做清洁工作，每个月有那么几百块工资。两个老人带着我努力生活，很久很久。

    这种日子持续到了八岁那年，一月份，天很冷，北风呼呼吹，祖父终于病倒了。他因为抽烟患有哮喘，即便祖母严厉管束，他仍偷偷地抽，有时还被我撞见。

    那晚，祖父在门口吹风，眼前一黑倒在门口，当晚被送进了医院。

    当时临近年关，医生建议住院，他执意回家过年。

    七天。从住院到回家到他真的离开，只有七天。

    我永远都忘不掉，他快要离开的时候，全家围在他身边的场景。现在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祖母也这样，我的世界一定会立马崩塌。

    小孩子也许对悲伤不那么敏感，当时的我对亲人离世并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觉，只是我感觉到，所有人都不开心，连带我，也不开心。

    后来，父亲回家了，新找了一份工作，这可能是他这些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家。

    那年发生了挺多事，或许是常年不在家的缘故，父亲对我挺好的，但那年，他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起因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不喜欢父亲，很不喜欢。

    我的世界里，只有我和祖母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