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苏醒

    沈燃很快赶到了医疗中心。隔着ICU的玻璃，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贝，安静地躺在那里，与平时活泼的样子大相径庭。

    沈燃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片汪洋中，缓缓下沉，他想呼救，想大声呼救，希望他的天使能来拯救他。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只能看着自己在汪洋中下沉，四面都是水，深不见底，他找不到归途。

    你起来啊，乐宝，你起来欺负我啊，不是说来找我吗，为什么躺在这里不说话，你起来啊……秦翊也是，你们俩怎么都躺在病房里……

    沈燃的整个心都扭在一起，拧成了一团乱麻，弄得他生疼，顺着血液，漫延到四肢，无力且失重。

    昏黄的路灯洒满空旷的大街，路上几乎没有人。沈燃麻木地拖着双腿在路上走，他没有目的地，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最终他还是进了酒吧，选择用酒精麻痹自己，短暂逃离这些突如起来的痛苦。

    终是酒精生了效，沈燃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那些烦躁和痛苦好像突然间都消失了。他还是在路灯下走，今天的晚风还挺舒服的，他想，他也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个正当理由，可是除了这条，他再想不出其他的。

    另一边，西达-塞奈医疗中心，乐吾醒了。医生很惊奇，这位女士是飞机失事后的幸存人员之一，一来就进行了一场漫长的抢救，终于堪堪救了过来，可也只能在ICU里24小时观察，祈祷奇迹发生。他们看见了匆匆赶来的那位先生，很帅气的先生，来了也不多说话，只是定定地盯着玻璃窗另一边的女士，深情款款，可他，又好像一碰就会倒，脆弱地让人心疼。他们甚至不敢告诉那位先生，这位女士不知何时会醒，若是运气不好，可能永远无法醒来，他们生怕他听见这个消息立刻倒下。

    现在，乐吾醒了。医生们断定，大约是因为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们想，这大概是爱的力量吧。乐吾又进行了一轮检查，没有出现大问题，转进了普通病房。

    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沈燃在哪。来换吊瓶的小护士告诉她，沈燃来看过她，不过后来又走了，再也没来过。

    乐吾的伤在昏迷的日子里，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浑身透着一股子虚弱劲，她要求医生放她出去找沈燃，被医生勒令好好休养。

    与沈燃不同，乐吾心里积着火，迫切需要得到发泄，同时又堵得慌，迫切需要见到沈燃。

    她的吊瓶晚上九点准时挂完，护士嘱咐她好好休息，于是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她一个人。

    强忍着等了几个钟头，她终于是按捺不住，潦草换了衣服，穿了件大衣外套，悄摸出了门。

    夜里陪护的家属很多，她戴着口罩从护士站经过，倒也没有引起注意。

    很快出了医院门。冰冷的风迎面扑过来，冻得她一哆嗦。

    她脚步有些虚，但意识清醒。

    洛杉矶的街道在此刻不知为何变得好大好大，想找到心心念念的他，何其不易。

    她试着给他拨去电话，意料之中的不成功。

    此刻的她，如他一般，漫无目的地走着，期盼另一个奇迹的发生。

    奇迹来了。

    两人在同一条宽阔马路的两边，逐渐靠近。乐吾眼前出现了少年的身影。不过，是个醉鬼。

    沈燃看上去半梦半醒，不过还是发现了他的姑娘，在马路的另一边。

    他跌跌撞撞，向他的姑娘跑去。

    乐吾站在原地，看着他向她奔来。她也想向他跑去，可她本就虚弱，一路走来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她看着他，大步靠近她。

    越来越近，还剩几步，就剩几步……

    疾驰的车毫无征兆地出现，比她的少年更快……它刹车了……但还是，与她的少年相碰。

    她看着他倒下，她想快点到他身边，可是她走不动路，过度的焦急凝聚到了双腿上，终于摔到了地上……但她仍顽强地靠近他，终于牵到了他满是鲜血的双手。

    少年少女的手紧紧相握，在陌生的洛杉矶街头，在……突如其来的车祸现场。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沈燃被抬上了担架。乐吾坐在他身边，仍紧握着他的手，默默祈祷上苍，让她的少年平安。

    沈燃半睁着眼，他的手还在流血，但他亦紧握着乐吾的手，不肯松开。

    他努力发出一点声音，乐吾凑到他边上，等着他接下来说的话。

    沈燃没说话，空着的另一只手骤然抬起，扣住乐吾的小脑袋，唇与唇相接。

    小姑娘的眼泪不值钱似的往下掉。

    他说，别哭。

    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