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戒严（中）
商队的马车开始掉头，朱莉把手中的茶杯里的花茶一饮而尽，看着座位对面忠心耿耿的老管家，朱莉笑了。 “你和我父亲真的很像，你们都太保守了，如果有利润的话，你们甚至愿意一辈子待在自己的领土上，和其他的家族做贸易。” 老管家不置可否，朱莉说他和老主人很像，他心里还觉得有些欣慰。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们精灵族正在走向没落......”朱莉撩开马车的窗帘，看向奥兰顿清晨的郊野“我们还抱着以前的幻想，觉得我们一族是古老而且高贵的种族。我们忽略了所有的种族都在崛起，巨魔、兽人、人类的领土，哪一个比我们小？” “恕我直言，我几乎陪着老主人去过大陆的每个角落，但温莱迪雅（精灵主城，在精灵语中是风起之城的意思）在我心中的地位却始终无法替代。”老管家颔首谦卑地说道。 “哈，我当然也爱我们的土地，所以才希望她更加强盛。而现在几大家族一直在内斗，为了什么？先辈留下的爵位和权力，这太愚蠢了。你跟随我父亲也多次来过奥兰顿，你难道就没从兽人身上学到些什么吗？” “额”老管家沉吟了一阵“他们很勇敢，团结而且忠诚。” “不，不是指这些。兽人们的政体让这个种族几乎没有内耗，他们的酋长和萨满议会在作出决定后，兽人们就会遵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个年轻的种族，没有根深蒂固的庞大家族的拖累。”老管家推断道。 “不对，至少，并不全对。”朱莉摇了摇头“我告诉你吧，因为兽人从来不在乎什么爵位和等级，没有层层繁琐的官僚体系，他们的酋长和普通人一样，要在酒馆里吃饭。你能想象吗？连我都有厨师带在身边，兽人的酋长却要自己花钱买rou吃。” “为您做饭，是我的荣幸。” 朱莉轻轻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兽人们愿意接受他们领袖的命令，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做一个整体，每个兽人都是捍卫种族利益的勇士。他们的野心远远不止奥兰顿周围的土地。兽人的目光放得很远，如果可能的话，他们随时都想把达欣斯盆地收入囊中。我们应该庆幸，人类的皇族还不像我们一样腐朽，否则兽人的领土会一直延伸到我们家门口。” “那真是太可怕了。”老管家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怕么？”朱莉想起了哨卡上排成一排的兽人卫兵呆愣愣的样子“如果我们没做好和其他种族交流，或者分享这个世界，那才是最可怕的。” “和兽人？我们的人民恐怕不会接受。”老管家忧心忡忡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她恐怕还不清楚，自己的一句话或许会对家族甚至整个精灵族产生多大的影响。 “当然，以现在的状态”朱莉指了指身后的方向“多少精灵都没见过奥兰顿，甚至都没有听说过，在他们心里，兽人还是北方一个未开化的蛮族，都应该住在地洞中，茹毛饮血。我真不知道当他们看到奥兰顿居然和温莱迪雅差不多大小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想那个时候，他们就会学会接受现实。” “那样就晚了！”朱莉突然提高了音量“你难道忘了人兽战争时，兽人的部队一路打到人类的皇城郊外，人类国王才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几个野蛮的怪物，而是一整支，训练有素同时愤怒无比的武装力量。要不是当时巨魔和牛头人尚未加入兽人的同盟，我们根本不可能抵挡下兽人的攻势。” “人类仰仗有我们的援助，兽人当时的萨满祭司十分稀缺，抵御不住我们大~法师的元素魔法。”老管家一边回忆，一边心怀崇敬地说道，他曾经跟随老主人一同站在人类的城墙上，看他们带去的精灵法师召唤暴风雪阻挡兽人的进攻。 “已经是陈年往事了，现在时代不同。” “小姐的意思是，我们当年选择帮助人类，或许是个错误？”老管家直言不讳。 “你再这么瞎猜，我可就要讨厌你了！” “抱歉，小姐，我无意冒犯。”老管家垂首表示歉意。 “当年我父亲带兵抵御兽人的入侵，却也是战后第一个主张同兽人贸易的人。你跟随我父亲这么多年，难道没问过他为什么？” “问过，但老主人城府很深，他不愿对我们这些下人说什么。所以我不得而知”老管家惊讶地抬头看着朱莉“三小姐莫非知道缘由？如果不麻烦的话，我很希望能听听。” 说完之后，老管家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小姐，我不该问这些的。” 朱莉摆摆手：“你太紧张了，没什么的，父亲没和我说过，我只能凭猜测。父亲他一向很睿智，看得比别人都深远，往往过了很久，当人们享受到福利的时候，可能都忘这当初是我父亲做出的决定。” “您也和他一样聪颖，而且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老主人的功绩。” “哈哈，你这么说，仿佛他已经死了似的”见老管家又要道歉，朱莉伸手拦住“总之，我虽然没经历过人兽战争，但我不认为父亲会因为头脑一热而派兵出战，同样，他和兽人贸易，也并非像别的家族传言的，是他老糊涂了。” “老主人有他的考虑，我们从来都没怀疑过。” “是啊，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其他几个家族都没人能猜测出父亲的真正想法，他们抱残守缺，跟在我父亲身后，见风使舵，却不敢走出独立的一步。战争结束了这么多年，他们仍旧只肯和人类做交易，最远也超不过矮人的地盘。而我们家族，却因为和兽人的交易受益匪浅，现在最富有的家族，非我们莫属。” “小姐的意思是，老主人每次都要把赚到的利润只报出去一半，原因在于......” “嘘！”朱莉把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老管家住口“刚刚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 “是”老管家会意，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这样吧，我考考你”朱莉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咱们每年要来奥兰顿多少次？” “小姐又在捉弄我了”老管家温和地笑笑“我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一定是老得不行了，请小姐赶紧辞退我。” “我们每年一共要来奥兰顿四次，每个季节都要来，但温莱迪雅和奥兰顿距离很远，所以往来一次的花费的时间都很久，负责外出跑商的人，几乎整年都舟车劳顿。以前家族里是每次都换人带队，到了三小姐这，就一直是您接手了，为此，老主人不是还特意派我来帮您，没想到这下小姐也嫌弃我老了吧。” “嘿，你不要想太多，我真正的问题可在后面”朱莉说了个一语双关，她同时指了指身后“你看看我们的车队，每次来奥兰顿，都带着精灵族的特产，把它们换成金币，同时又购买些兽人的货物回去，这样比起空手而归，利润要高上一倍。我说的对吧。” 老管家点点头。 “那么，既然我们和兽人的贸易关系如此紧密，倘若有一天有人下令不让我们继续贸易的话，那时候，反抗这个命令的，难道只会是兽人么？简单来说，你是不是还认为，在这场贸易中，是兽人单方面的依赖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