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煤

    大明万历四十一年正月二十一，

    朱诚挑着干燥的耐火砖胚来到了南山，坐标零零壹，后世家之所在，在这里，每天采摘之余，朱诚也搭建了一个简陋的窝棚，这也将是以后朱诚真正的家所在，在这里没有山下的土屋人多嘴杂，做事方便很多，虽然挑水远了一些，但是安全第一，隐秘为要。还有心中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这方土地朱诚在此住了二十多年，熟悉又依念，土地宽广可以任我施为，不像在山下每一寸土地都要和人争吵不休，一有风吹草动，就路人皆知。

    狡兔三窟，现在的朱诚，有起陆村的土屋，南山上的窝棚，红木冲的窝棚，三处安身之处，但是还不够还要找第四窟，第五窟才会有安全感。

    朱诚现在所处的湘乡，别的没有，唯有煤多，它是后世湘省最著名的煤炭基地，煤炭品质好，而且埋藏浅。起陆村及周边区域其实就躺在一个大煤层上，只是时人不知也还暂时没有用煤的习惯，在明代农村，捡柴就可以解决生火的问题，何必辛辛苦苦去挖煤，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意识。

    据朱诚后世的记忆，以南山零零壹坐标为起点，方圆三百米以内有被人挖了四个小煤窑，分别在零零壹坐标的东，南，西三个方向，那是村里有闲钱的人出资合伙挖的，只有一个小煤窑是赚了钱的，其他三个都亏了老本，亏本的原因，无外乎几个，挖错了入口方向，没挖到厚煤层，出事故了，挖着挖着钱不够了，没有人愿意继续投入继续挖，也没有人相信这个窑可以赚大钱，于是这个窑就废了，前期的投入就打了水漂，所以说，农民想发财致富，运气真的很重要，运气好，挖到矿，大赚一笔，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完成由农民向小老板的华丽转身，运气不好，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一蹶不振，连累家人和亲戚。

    零零壹的东南方向两里处，是后世的向阳煤矿，属于印泽乡境内，后世好像挖了十几年，挖到朱诚读完小学的时候，朱诚永远都记得小时候在向阳煤矿大澡堂洗澡的事情，煤矿倒闭以后，朱诚又在煤矿里面拆电线，把里面的铜丝铝丝弄出来卖钱。

    零零壹东南方向六里处，叫做老矿，属于朝阳乡境内，是从起陆村去青龙镇赶集的唯二之处，也是朱诚没见过面的奶奶的娘家，也是奶奶的埋骨之处，每年朱诚的父亲会带着他来祭拜扫墓和向舅外公拜年，这一片，朱诚，也是挺熟的，老矿挖了二十年左右，直到朱诚读高中以后才停挖，这里可挖出了许多大老板，也挖出了土地和房屋开裂，然后就煤挖完了，村子荒了，人也离开进城了。受益的是小部分人，大部分人也就多了一份挖煤的工作，年轻时赚到的钱晚年因为挖煤时得的尘肺病，又还给了医院。

    零零壹坐标的西南方向八里处，就是后世这一片鼎鼎大名的新矿，新矿也是属于朝阳乡，在后世，这煤矿一直还在挖，属于国家的不是私人承包的，虽然具体产量是多少朱诚不知道，但是产量一定可观，效益也不错，最令人羡慕的是，因为棚户区改造，新矿的职工家属都在县城分了指标房。新矿，不仅仅是煤矿，由它发展而来，新矿里，变成了一个集市，七里八乡的人每隔五天就会来这里赶集，在一段时间里，比朝阳乡政府和火车站所在的朝阳街上还热闹和有人气，仅次于青龙镇和县城，后来这里还是朝阳乡最重要的工业基地，好几十家冶炼加工的厂子在此聚集。

    有了这三处还不为人知的煤矿，不愁没煤挖。今天朱诚要去找的是另外一个地方，无论是周围的小煤窑还是那三个煤矿，以现在朱诚的条件，一个也没有资格挖，没铁制工具没钱没人没技术，实力不够啊。所在必须是无本的煤矿，也就是露天煤矿才是朱诚的最爱。前世朱诚读初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煤炭价格突涨，起陆村的人都烧不起煤了，因为这里的人很多都是煤矿里挖煤的，也就知道煤矿附近总是有些煤层因为成本的考虑没有挖，就漏了下来，或者不在煤矿坑道方向被遗忘了，于是就有人扛着锄头到处试探，到处找煤，消息不断传来，今天某人在哪里挖到了煤，拖了一车回家，今天某人又在哪处挖到了好煤，又是一车，人都是跟风趋利的，于是全家老少，全村老少都去抢挖这无本的煤炭，哪里挖到了好煤，其他人就会在旁边开挖，毫无顾忌，无主之物，无本买卖，理所当然。那时候真是干劲十足，起早贪黑，不知疲惫，男女老少齐上阵，力大的挑担，力次的挖煤和筛选，老人小孩送水送饭，朱诚恰逢其会，初二上学期挖了整整一个学期煤，放学和周末的时间都耗在此，荒废了学业换来了家里整整十几年没有买过煤，整整一大坪煤炭堆回了家里，老高老高。所以对起陆村及附近的好挖又优质的散煤情况，朱诚了如指掌。

    南山零零壹坐标往东南方向一里处，甘山乡起陆村，朝阳乡相思村，印泽乡向阳村三乡交界之处，朱诚估摸着距离方位，对照着自然参照物，找到了对朱诚有重要价值的露天煤层，地表不显，但是朱诚经过反复确认，还是可以肯定，这就要找的第四窟，毕竟前世在此奋战了好几个月，这里是上孟冲，属于相思村，起陆村有个下孟冲，与其紧挨着，后世挖完煤后这里形成了一个长一百多米，宽五六十米，深十几米的干塘，藏不住水，就只能荒凉的摆在那里，很是可怜。此时这里没有水没有田，附近几百米也没有人住，是个好地方，有些小树和杂草，确认方向和地点，开挖，在上孟冲煤塘中央，一个下午挖了不到一米深就挖出来了好煤，真是老天保佑，谢天谢地谢祖宗谢菩萨。

    成功的喜悦，并没有冲昏朱诚的头脑，该有保密和隐藏手段也在一丝不苟的伪装着，不能让人轻易发现上孟冲煤塘和红木冲耐火粘土矿，人都是自私的，朱诚也是，现在还没有人认识到这两处的价值，但是保不准以后没有。

    小儿持金，难以保全，低调为要，此时的朱诚不到七岁，毫无自保之力。所以必须无声无息的发展，不引人注目，不遭人嫉恨，才能不出意外，健康成长。

    接下来，二十天，朱诚按照心中指定的计划行事，白天上午捕鱼采摘混个半饱，下午挖土挖煤和运输，晚上制砖胚和碎煤，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朱诚相信，只要方向正确，勤劳付出，一定能稳步的达到自己的目标，解决温饱，健康成长，过上小康生活。

    天气渐暖，万物复苏，野菜也越来越多，鱼儿好像也越来越多，白昼越来越长，可利用的户外劳动时间增长，效率提升，在这二十天时间里朱诚的窝棚里又增加了三百多耐火砖胚，积累了近三千斤煤炭。

    万历四十一年，二月十一，晴

    一切准备就绪，朱诚开始在南山烧制耐火砖。

    前世朱诚的辛苦经历成了今世生存挣扎的宝贵经验和财富，另一位面的朱诚，小时候家里比较穷，负担重，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从记事开始，就开始做各种农活，挑水，挖土担土平地基，挖煤做煤球，田里的水稻，土里的红薯玉米花生，家里养猪喂猪，卫生打扫，好多好多的事情，一直都干不完，直到出门读高中和大学以后，才慢慢的没干了。那一世家里起过两次房子，第一次起房子正是朱诚七岁那年，没钱买材料，为了省钱，大部分材料都是父亲自制的，起房也是和村里两个泥水匠一起砌的，家里人打下手。制砖胚烧砖头也是如此，父母为主，小孩子的朱诚也要帮忙，煽风点火。往事历历在目，父亲制砖的劳动场景好像好像放电影在他脑海掠过，朱诚发觉，他的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好了，经历过的事情，学到的看到东西不仅没有忘掉，反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他的头脑也越来越聪明，学习能力比前世强多了。

    没有砖窑，只能露天烧砖了，把砖胚和煤炭，木柴按照规律有序搭好，间差垒好，中间留有通风口和填料口，按照记忆中父亲的烧砖的方法做好一切准备，然后点火，扇风，树枝，木柴，煤炭相继燃烧，中间不熄火，大火中火不停烧，如此持续有三天，第四天扒窑拆砖，六百多砖胚得到内层好砖四百多块，外层的砖温度不够，受热也不均匀，得到差砖一百多，总的来说，大获成功，好砖差砖都有用，好砖用来砌在窑的里面，差砖也可砌在外面。

    朱诚打算建一个内测宽一米高一米二，长四米左右的隧道窑，六百多砖肯定不够，二月份剩下的日子，朱诚又加班加点烧制了八百多耐火砖头，加上前面的，总计得砖一千五百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