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内忧外患
这段时间的江宁城可谓火爆至极,除了江宁人们自娱自乐之外,许多外地的才子佳人都纷纷赶來江宁,希望能够一睹苏大家的风采。 “人生若只如初见”在短短的时日之内风靡整座江宁城,为人不识武藤兰,阅尽A*片也枉然,哦不对,平生不见苏三句,便称才子也枉然。 渡口上的船只如同过江之鲫,云帆如幢,遮天蔽日,苏府门庭若市,求见者几乎踏破门槛,恨不得撞开门房,活抓苏牧。 而世家豪族们可就沒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 裴朝风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日围着老太公团团转,裴老太公却气定神闲,仍旧炼丹修行,那些个世家首脑们吃了闭门羹之后,只能找裴朝风商量。 被皇城司抓住的虽然是裴氏的细作老管事,但诸多世家一脉相承,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得,不过眼下倒是颇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思了。 裴朝风到底欠缺了火候,经验阅历上的不足,使得他在危机的公关和处理上,出现极大的无力感。 他本來就想着将郭驽卖给皇城司,以此换取皇城司的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老太公让酒糟鼻杀死郭驽,彻底激怒了皇城司,也使得他的努力成为了泡影。 老太公素來沉稳隐忍,如同温和的老龟,可这一次却锐气尽出,手腕极其强硬,这也让裴朝风颇为不解。 世家豪族们内心忐忑不安,在裴氏这里得不到解决方案之后,压力所迫,便到四处托关系找任脉,希望能够与皇城司的暗察搭上线,探查一下朝廷方面的口风。 裴朝风也只是冷笑不已,这起风波的出现,裴氏首当其冲,老太公都不急,这些豪族便一个两个跳出來,可见往日对裴氏的信心,都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如此一想,他似乎又有些明白老太公的用意了。 眼下正是世家们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世家之中谁可以信任,谁不值得保护或挽救,都需要一个契机來看清楚,很显然,老太公此时的毫无作为,应该就是在等待这些世家们的最终立场和态度了。 但这样一來,世家们人心惶惶,据说皇城司那边还真就与几个不小的世家望族接触过,大抵有着“招安”的心思,这些世家也不出所料地渐渐与裴氏保持了距离。 裴朝风忧心如焚,在他看來,这些世家摇摆不定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裴氏正是需要帮助和支持的关键时刻,老太公实在不应该将这些人推向皇城司,而是要拉拢他们,为自己卖力,甚至在关键时刻,能够用他们來当替罪羊。 可老太公仍旧沒有表态,世家们也的立场也越发模糊起來,裴氏大有孤立无援的窘迫。 事情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初,裴朝风急得嘴角长了一圈圈的燎泡,这天正打算要不要带着妹子,到苏府去见一见苏牧,说不得也要跟高慕侠好好谈一谈。 以皇城司的手段,便是铁打的汉子落入他们的手底下,这几天估计连屁股上长颗痣都要供出來,基本上已经沒有什么秘密可言。 老管事作为龙扬山暗察在裴氏的细作,潜伏十数年之久,掌握的秘密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正当这个节骨眼上,府上的高手却匆匆闯进來,给裴朝风传递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少主,刚收到消息,就在昨夜,有大大小小十几股倭寇侵扰江宁地面,沿海数十村庄遭到屠戮,几艘从汴京下來的大船被击沉,倭寇声势浩大,已经深入到内陆來了。” “什么。” 裴朝风心头一震,紧紧抓住了那高手的肩头,双眸之中绽放出惊骇的光芒來。 “这些都是小人的绝密线报,绝对可靠,梁武直那边也确认了,据说这一次龙扬山与倭寇王井野平治相互勾结,联手出击,应该是对皇城司的报复…”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裴朝风听完详细的报告之后,沉思了片刻,终于一扫这段时日的焦虑和沉闷,畅快之极地大笑起來。 难怪老太公如此镇定,因为他早已推测到,郭驽被杀,杨云帆与君麻吕稻池被擒,世家反目,这一切绝对会让龙扬山和倭寇们暴跳如雷,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狠辣人物,怎可能善罢甘休。 即便皇城司想要对世家动粗,眼下龙扬山与倭寇内外夹击,焱武军还在练兵,皇城司势单力薄,稍有不慎,这股倭寇和龙扬山的贼匪,就会变成另一个“方腊”。 官家刚刚用兵平叛方腊,国家元气大伤,亟需与民休养生息,眼下再出这种烂事,无论朝野的压力还是官家自己,都不太可能再次出兵平剿,如此一來,一旦事情闹大,背黑锅的只能是皇城司。 皇城司可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想弄巧成拙,唯一的出路便只有寻求本地力量的帮助,而本地最大的力量,只能是裴氏为首的世家豪族,即便官府的力量,也与世家牵扯不清。 难怪老太公安然若素,泰然自若,因为他早就看穿了这一切,龙扬山与倭寇王沒有报复之前,皇城司确实拥有拿捏世家的资本和底气,可一旦龙扬山和倭寇发飙,皇城司只能掉转矛头对外,如此一來,他非但不能责难追究世家,反而要來寻求世家的帮助与支持。 而龙扬山与倭寇的报复,是迟早要爆发的事情,老太公只需要等待,因为无论你做出什么反应,都会让皇城司捏住把柄,这才叫做以不变应万变,难怪老太公稳坐钓鱼台。 从出卖郭驽开始,裴朝风的所作所为便昭示着世家与龙扬山和倭寇之间彻底决裂,这便是世家对皇城司最大的诚意,即便杀了郭驽,也只是老太公在向高慕侠划出自己的底线來。 皇城司想要在江宁成事,不能打击世家,反而要跟世家合作,如此才是双赢的局面,如果皇城司一意孤行,那么便会孤立无援,说到底,世家仍旧掌握着主动权。 皇城司想要压死地头蛇,而且一口吞下三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而世家已经受够了龙扬山和倭寇反客为主的狼子野心,同样想要借助皇城司的力量,铲除这两股已经失去控制的力量。 若果事后皇城司想要些面子,让官家觉着好看一些,世家们也不介意出点血,但想要动世家的老本,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起码只凭借一个皇城司,是成不了事的。 眼下倭寇和龙扬山里应外合,为祸民间,就该到了皇城司头疼之时了,看通透了这一切的裴朝风,突然觉着心情无比舒畅,也不再想着去苏府,屁颠颠地跑到老太公那里去道喜。
老太公见裴朝风一扫往日的低迷,也知道这孙儿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心里也是颇为欣慰。 爷孙俩一个炼丹修行,一个则闭门谢客,整日里在家寻欢作乐,权当老管事被关押之事是个笑话,对他们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只等着皇城司主动找上门來寻求帮助。 事实上,老太公的推测一点都沒有错,高慕侠自然也清楚,特别是倭寇与内地贼匪爆发动乱之后,他更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之所以在老管事这个点上做文章,就是要逼迫世家放低姿态,听从皇城司的指挥和安排。 不给吃草还想马儿跑得快,听起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是为人君者常用的伎俩,起码官家在如今内忧外患的情势之下,只能无奈地让高慕侠充当了这头马儿的角色。 江南世家确实需要敲打警告一番,但又沒有余力劳师动众,只能让皇城司“蚍蜉撼树”,希望能够四两拨千斤,即便失败了,也表明了官家在这件事上的强硬态度。 所以高慕侠如果有合适的时机,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世家大族的。 然而他也知道,出卖郭驽,与龙扬山彻底决裂,已经是世家望族们做出的最大让步,想要彻底伤及世家的根本,那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毕竟这些世家豪门哪一个都是传承了数百年,拥有着不可估量的底蕴。 就拿皇城司下江南这件事來说,虽然是官家的旨意,但直至现在,朝堂上的各方势力为了这件事情已经发起了不知多少次朝议和争论,矛头直指官家,甚至有人说官家对世家动手,伤的不是世家的根本,而是大焱的国本。 官家面对和承受的压力,不比高慕侠要轻太多,在朝堂上一片质疑之时,官家又哪來的草來喂养皇城司这匹马儿。 高慕侠收到战报的第一时间,就召集了江宁府的地方官员,其中也包括焱武军的镇军都指挥使杜成责,以及新就任的提点监军宗储,以及总教头徐宁等人。 江宁承平百年,少有战事,即便贼匪为祸,官府也是以招抚为主,剿灭为辅,很少动刀动枪,能吵吵尽量不要动手,毕竟江宁人都是斯文人。 然而高慕侠的意思却是,不惜一切力量和代价,也要彻底剿灭龙扬山和倭寇,除暴安良,保护百姓,还大焱一片海晏河清。 地方上对高慕侠这样的言论自然是阳奉阴违,他们见过太多从东京下來的上差,说话的时候比唱戏还好听,办起事儿來比狗屎还要难看。 所以对高慕侠义愤填膺的举动,地方官员们一个个表现出同仇敌忾,散了会却仍旧各行其是,该参加文会就参加文会,该举行雅集家宴就及时寻欢。 因为在他们看來,战报难免有些夸大其词,江宁承平这么久,谁人见过战火会烧到内陆來。 即便方腊称霸南方,建国称帝,不也沒能打到江宁來么。 用老江宁的话來说,江宁乃古都,有龙气镇压,魑魅邪魔又岂能侵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