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褚子周的问世
燕青也不敢肯定箫神女会不会回來救自己,因为她毕竟是个契丹人,而且还是个贵族,听说一些个契丹贵妇还会蓄养男宠,男人对于这些贵妇人而言,便如同牛马一般,需要的时候就骑一骑,不需要了就宰了吃掉。 可推己及人,自信的小乙哥又自作多情地想着,连他都动了心,那娘们儿不可能不对自己动真情。 只是他也知道,这些贵族从來就不把感情当一回事儿,在利益面前,漫说他们这样的露水情缘,便是正经儿夫妻都能够出卖。 但他终究不死心,因为一旦他放弃了,便等同于认可了自己的失败,这会对他的心境造成极大的影响,今后想要再做细作卧底的勾当,心里有个结,说不得就容易露馅,而且胆子也会越來越小。 所以他还是跟韩世忠酣战了一场,当箫神女拖刀而來,将他护在身后之时,他心里顿时涌起满满的感动和成就感,当然了,还有愧疚感。 他一方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一方面又不得不对利用箫神女來打探消息,感到非常的内疚。 这就是卧底的悲剧宿命,偏偏他又是个多情之人,这就更加的让人悲哀了。 他看着箫神女的背影,第一次如此地讨厌自己的生存技能,因为他很清楚,箫神女为了救他,默默地放弃了多少东西,这便等同于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这才是真正的同生死共存亡。 韩世忠又冲了上來,燕青想要夺过箫神女手中的刀,拦住韩世忠,让箫神女离开,这一次他是真心想要让箫神女远离这一切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又想起了临行前苏牧曾经嘱托过他的话语,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便似响起了苏牧那严肃近乎到严厉的告诫。 “师哥你是个多情之人,人都说多情之人注定心软,但我想告诉你,多情之人才最绝情,因为到了最后,终须要去面对,终须要去抉择。” “如果你遇到无法抉择的时刻,那么就抛开情感,想一想事情的本质,问问自己的本心。” 苏牧的话说得沒有一点营养,而且燕青还是他的师哥,是他的前辈,在乱世和武林之中求生存,燕青的存活本事甚至比苏牧还要强大。 他本以为自己会转身就忘掉苏牧的这番话,可当他想要夺过箫神女的刀,真心实意放她离开之时,这番话又像当头泼下的冰水,让他顿时清醒了过來。 若抛开情感不提,箫神女是个契丹的贵族,是个残害大焱同胞的死敌,或许她彪悍凶残的表面,在夜深人静,二人坦诚相对之时,有着女人特有的温柔和风情万种,但也无法掩盖她曾经残害大焱无辜百姓的事实。 燕青不敢说站在苏牧这一方,便代表着正义,甚至连苏牧自己都不敢说那个神秘的组织到底是正是邪。 但起码在目前來说,坑害箫神女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支持苏牧,绝对是正确的。 一个不知对错,一个绝对正确,相较之下,选择也就沒有那么困难了。 或许等到自己真正收服箫神女的时候,能够让她改变,或许从她身上探听出消息,让这些情报发挥真正的价值,就是她对大焱百姓的一种间接的赎罪。 想通了这点之后,燕青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将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任由箫神女冲向了韩世忠。 箫神女不是弱女子,她也自小习武,只是草原上的孩子以骑射见长,近身rou搏又多以摔角相扑为主,刀枪剑戟并不算精通。 箫神女连燕青都打不过,自然不是韩世忠的对手,缠斗了几个回合之后,韩世忠的枪尖便点在了她的咽喉之上。 “你...”燕青满眼感动得看着箫神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箫神女却从他的眼中,读懂了他的心意,只是朝他温柔一笑,沒有半点张扬跋扈,婉约地像等待良人归來的江南女子。 韩世忠见戏码做足了,从箫神女的眼神之中,连他这个粗人都看得出來,燕青这回是真真正正俘获了这契丹女人的心了,于是便让亲卫将二人绑将起來,打算带回大营。 斥候营的人先经历了一场逃杀,又对商队进行了围剿,即便人的体能跟得上,战马也吃不消。 战马就是骑兵的命,尤其是斥候,对战马的依赖极强,战马往往能够在关键时刻,决定一名斥候的生死。 所以这些斥候对待自己的战马,比对待自己的身子还要疼惜,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便驻扎下來,给马儿喂些夜料。 都说马无夜草不肥,斥候骑兵们更是深有体会,箫神女的商队货物之中有大量的粮草和食物,他们也便就地取材,喂马的同时,士兵们也开始进行休整和吃喝。 虽然军中禁酒是自古以來的铁律,但历朝历代都无法真正做到这一点,即便是大唐时的军神李靖,以治军严谨著称,也沒能完全在军中禁酒。 而斥候作为最为危险的兵种,两军尚未交战,便要先死斥候,所以斥候更需要小心警惕,禁酒令对斥候们更是严格,而且即便上头不禁,为了自个儿的小命,这些斥候轻易也不敢饮酒。 可如今他们距离北伐大营只有区区四十里地,已经进入了大焱北伐军的势力范围,心里也就安定了下來。 再加上这一夜的折腾,商队货物之中那些产自江南的琼浆玉液和各种rou脯和腌菜,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 这些东西可让斥候们垂涎三尺,甚至比箫神女这个姿色出众的契丹女人,都要吸引他们的**。 韩世忠平日里对士兵就比较的宽松,自己也是嗜酒如命,有他带头,大家自然不会再有顾忌,便开始烤rou,煮起大锅汤,喝酒庆祝起來。 吃饱喝足之后,诸多斥候早已烂醉如泥,韩世忠便让人就地安营扎寨,待得天亮再返程。 诸多士兵早已困乏,如今酒劲上脑,连骑马都有些勉强,自是皆大欢喜,对韩世忠又是一阵阵的崇拜。 作为一营指挥,韩世忠虽然算是散漫的一种,但在大事上从不含糊,否则这些斥候也不放心将自己的性命都交给韩世忠。 诸多斥候去睡了,韩世忠便主动承担起了放哨巡夜的勾当,他端着一些食物,丢给燕青和箫神女,解开他们的束缚,让他们吃饱了东西,又将他们重新绑了起來,这才开始在四周警戒巡弋。 “你何必回來...”火堆啪啪烧着,燕青有些心疼地小声朝箫神女说着。 箫神女却撇了撇嘴,朝燕青揶揄道:“那会儿不是挺霸道的么,这时候怎地就婆妈起來,我回來救我男人,可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么。” 见得箫神女如此,燕青眼角泛起泪光,竟然一时哽咽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咬了咬牙,朝箫神女说道:“sao娘们儿,对不住了,其实我骗了你...” 箫神女听得燕青如此开口,脸色便阴沉了下來,又听得燕青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本名叫褚子周...我爹是天雄军的一名校尉...” 此话一出,箫神女已经紧握拳头,绷得手腕上的牛皮绳嘎嘎直响。 然而燕青似乎并沒有察觉,继续说道:“因为江南平叛之事,我爹被贼人陷害,朝廷那些狗官竟然听信了贼人的离间之计,非但杀我父亲,还要灭我全家。” 燕青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而箫神女愕然万分,而后慢慢松开了拳头。 接下來便是燕青的表演时刻,仿佛他就真的是那个忠良之后,悲愤不已,想着造反报仇,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行走江湖草莽,不断积蓄势力,以报仇雪恨。 而后又被兄弟出卖,苦心经营起來的山寨被官府剿灭,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假扮行商,想要逃到北地來,彻底脱离大焱朝廷云云。 箫神女虽然对燕青倾慕不已,可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保持着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对于她的身份只字不提,即便燕青有意无意的试探,她都心知肚明。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燕青之所以想要试探她的身份,原來是被出卖太多次,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 一想到燕青霸气的气魄和作风背后,在那刚强到了极点的外表之下,竟然有如此苦大仇深的曲折故事,又遭遇了如此凄楚的人生经历。 而这样的一个男人,却为了保全她,甘愿放下报仇雪恨的机会,不惜牺牲自己,这样的付出,总算沒白让她回來救他了。 她仰慕大英雄,曾以为气吞天下的盖世英雄,才是最美的,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最美的,是燕青那半滴英雄泪,英雄柔情最动人心,诚不欺人也。 如果说箫神女转身回來救燕青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将自己彻底托付给了燕青,那么这一刻,她对燕青已然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只是现在还不是谈心的好时机,待得燕青平静下來,她便朝韩世忠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又朝不远处的马匹扫了一眼,用脚轻轻踢了踢燕青。 “我有办法逃走...” 燕青身子一震,故作惊喜状,可他的内心却充满了纠结和痛楚,即便箫神女再如何凶残,她对待燕青却是真情实意,甚至放弃所有來救他,而燕青竟然还用谎言來欺骗她,这让燕青感受到异常的痛苦。 或许在充当卧底细作这方面,燕青有着百年难得一遇的惊人天赋,可他的性情却注定了他并不适合干这样的勾当,这也使得他感到痛苦不堪。 先前他一直很享受这种工作,那是因为他还沒有遇到像箫神女这样,让他倾心,又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 不过事已至此,燕青也沒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继续走下去,于是他朝箫神女点了点头,开始了他们逃亡北庭之旅,而在此之后,燕青也化名褚子周,开始了在北辽的卧底生涯。 至于他能否像柴进那般,混个驸马爷出來,就不得而知了。 他在寒冷的北方遭受良心的谴责,而他的便宜师弟,则戴上了他赠予的人皮面具,无声无息地來到了大焱的首善之地,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