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功亏一篑
年羹尧，汉军镶白旗，于康熙三十九年参加科举，以三甲同进士（当时康熙下令大臣子弟都为三甲）出仕。 随后便开始逐渐崭露头角，并在巡抚四川期间，甘心淡泊，以绝徇庇，受到了康熙高度赏识。 他的meimei也就是华妃，则是在十年前被康熙专程下旨赐婚于四阿哥胤禛，从此成为皇亲国戚。 紧接着，清廷与准噶尔汗国大打出手，年羹尧抓住机会于西北战事屡建功勋。 靠着功劳加四阿哥的帮衬，年羹尧先为总督四川，又在今年升为川陕总督，一时间风头无两。 也正是有着年羹尧这颗埋于西北边军的暗桩，雍正才能在登基以后，如此轻易的掌控局势，同时圈禁长年统帅西北的十四阿哥胤禵。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年羹尧的老爹年遐龄才是实际最先提出摊丁入亩的人，雍正十分推崇老丈人的法子，改了改才有了后来的摊丁入亩。 不过，今天的主角不是年羹尧。 听到大学士马齐的建言，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胤禵喜形于色，胤禛则是心头一凛，但面上仍旧毫无波动。 康熙沉吟片刻，并未应答，又转头看向马齐身后一人：“衡臣，你有何看法？” 张廷玉，字衡臣，一生经历颇为传奇，贯穿了康雍乾三代，乃有清一朝，唯一配享太庙的汉臣。 本来以他的品级，是没资格参与今天的觐见的，但谁让康熙点了他的名呢，再加上还有马齐这个老好人的推荐。 张廷玉出列，跪下说道：“回禀皇上，川陕总督年羹尧骁勇果敢，确为平贼良选。然，西北战事未平，策妄阿拉布坦虎视在侧，亦不可擅动。且福建朱逆已然势大难治，总督人选必为国朝重臣，如此方可稳固人心，统筹地方，协理剿贼。” 康熙说：“衡臣可有人选？” 张廷玉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御前步军统领隆科多老成持重，当为总督！” 御前步军统领隆科多？ 众人听闻这个人选，不禁有些意外，就连在旁的隆科多也是一愣。 不过很快众人又觉得好像没啥问题，无论资历背景还是能力，隆科多既是佟国维之子，也曾署理过八旗军务，还当了好多年的御前步军统领，各方面都完全拿捏的住。 而且，选派总督，又不需要真的领兵打仗，主要职责还是统筹地方军粮物资的调动，安抚人心。 所以，综上而言，选隆科多不仅没问题，还能充分体现皇上对福建乱事的重视。 毕竟，皇上连御前步军统领都派过来了，就差直接让阿哥们亲自代他这个皇帝御驾亲征了。 然而其他人觉得没问题，不代表胤禛也如此想，本来听到张廷玉前面的话，他还松了口气。可紧接着，这厮竟直接给他来了手釜底抽薪。 隆科多，或者说隆科多的御前步军统领职位，既是他夺嫡的关键，也是万不得已时，最后的底牌。 胤禛可是付出好大利益，才将隆科多笼络到了自己阵营，而隆科多也是有清一朝，唯一被皇帝称作舅舅的大臣。 这下，所有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胤禛看了眼张廷玉，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又很快隐去。 张廷玉并不知自己刚刚一席话已然得罪了四阿哥，未来的雍正爷，事实上，他都不知道隆科多是胤禛的党羽。 张廷玉所以推荐隆科多，纯粹是揣摩透了康熙的想法。 马齐所言老成谋国，康熙不置可否，可当马齐提出要调派年羹尧前往江南总督平叛时，康熙却并未应允，个中意思以张廷玉智慧哪能看不出来。 加之西北战事的确离不开年羹尧这个总督，而隆科多作为御前步军统领，皇上病重时却没能留于御前。 这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什么。 若是皇上真驾崩也就算了，但皇上没驾崩，又岂会让隆科多继续留于御前。 要知道，康熙曾经还特地提醒过隆科多，言明只要他不结党营私，就保他高官厚禄。 而今已是康熙朝晚期了，那些名将不是死了就是快死了，能调出来用的，其实也就大猫小猫两三只，胤禵就算一個。 所以，思来想去，张廷玉推荐了隆科多，至少，这个决定就算康熙不同意，也不会生出厌恶。 事实上，马齐作为内阁大学士，又岂能看不出康熙的想法，只不过，自从前些年被康熙一撸到底后，他便学乖了。 一方面充当朝堂老好人的角色，在满汉大臣之间尽力协调，另一方面，又始终维持孤臣人设，不与任何阿哥们勾结。 以至于到后面，雍正上台以后虽知道马齐曾暗中支持过胤禩，却并未怪罪，反而还责备马齐太过油滑，明明有能力却不肯专心办事，就当个不粘锅。 马齐选年羹尧，纯粹是在表态，自己没跟阿哥们勾结，且，年羹尧职位特殊，康熙不突然发病就不会调他出西北。 事实证明，无论马齐还是张廷玉，这两位人精都拿捏的可以。 康熙略微沉吟片刻，点头说道：“马齐、衡臣你们两个所言都有道理，只是西北战事紧要，年羹尧不可擅调。这样吧！着迁川陕总督年羹尧为陕甘总督，总理西北全局，四川提督岳钟琪暂领四川总督，还有……隆科多！” “奴才在！”隆科多连忙跪地伏身。 康熙说：“着封隆科多为江南总督，统领两江浙江四省，会剿福建朱逆，务必将之剿灭！” “奴才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隆科多伏身叩首谢恩，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这波他看似升官了，从御前步军统领到四省总督。 可实际上，却颇有种明升暗降的意味，江南四省总督，听起来威风，但这只是临时职务，反贼一灭，这职务就没了意义。 而为了这个职务，他失去了御前步军统领的官职，虽然后头肯定会有补偿，但绝对不可能再是御前步军统领。 再一想到此前康熙对他所言，只要不结党营私，就保他高官厚禄…… 这是皇上对他匆忙站队，失望透顶了啊！ 隆科多心头懊悔不已，胤禛同样握紧了双拳，心中烦闷。 此番夺位闹剧，他可谓是元气大伤，不仅失去了隆科多这枚关键棋子，就连年羹尧这也被削去了川陕总督职务。 从川陕总督到陕甘总督，看似一字之差，可这权力缩水了不止一星半点。 胤禛明白，这是康熙在警告他呢。 同时，没有完全把年羹尧寻个机会调走，不仅是因为一时找不着合适的替代人选，且临阵换将又是大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掣肘十四阿哥胤禵。 可恨自己一时没耐住，十年筹谋，功亏一篑。 不，他还有机会，他还没有输。 老十四虽被立做监国，却不是太子，而且其在西北领兵多年，于朝堂根基浅薄，自己虽被调离了经营多年的户部，却也不是不能斗上一斗。 而且，康熙还让诸阿哥们总揽六部，可见这大局仍旧未定，原来十四党里，包括八阿哥在内都被赏了份差事，那这十四党估摸着也不会再如原先那般铁板一块了。 胤禛收敛心神，心中计定，不过就是再演一次九子夺嫡的戏码而已。 且不提清廷这边，康熙与自己的几个儿子如何折腾，却说南方，自从朱怡炅全据福建以后，整个江南地区为之震动。 福宁建宁告破，浙江巡抚屠沂彻底失去了对福建的信息来源，仅能通过道听途说。 哦不，现在连道听途说也没了。 因为朱怡炅拿下福建全境以后，第一件事不是摊丁入亩，而是全面军管，然后……剪辫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