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医院》
末日的街道，比黄沙中的夕晖更加令人心生悲凉，黑云压城，万物被笼罩在铅灰色阴影之下，等待雨声如战鼓一般奏响。 往日洁净的橱窗碎成一地玻璃，在尖锐的缺口上血迹斑斑，像干枯的玫瑰，悲戚的深红在人类昔日辉煌的制造物上朵朵绽放。 李柯梦浅浅地呼吸着，似乎通过这破败萧条之景，嗅到了死亡的血腥。她的脚步很快，向着原来计划的路线出发，争取在落雨前进入医院。 李柯梦跳下六层的台阶，浅灰色的长围巾在空中飘动，如同一个围绕着她飞舞的小风筝。 啪嗒，平稳落地。李柯梦身体的柔韧性和强度曾在武馆被如此评论——真正的万中无一的天才。 即便如此，李柯梦并无可能与僵尸硬拼，她所遇到的丧尸有两种。 一种是“李阿姨”类型，手脚变异延伸，具有攀爬能力和极强的攻击性，似乎会被声音吸引；一种是最常见的普通类型，身体还是人形，全身腐臭，牙齿和手指尖利，暂时不明白被咬到是否会变异。 丧尸身体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但弹跳力和生命力十分顽强，甚至能超越人类身体的极限做出许多恐怖动作。 街面的丧尸比小区更多，李柯梦是一路如履薄冰地跑来的，遇到的所有丧尸，她几乎都有侦查性的留意。 其中，在转角处，李柯梦甚至与丧尸擦身而过，但可能是这个丧尸过于腐烂，所以并没有向她进行追击。 不过也算让人心惊rou跳的程度了。 医院快到了，这一带丧尸比她意料中的少。大门前的层阶上全是干涸的血液，像被粗暴拖曳出来的画，人是颜料和画笔。 进入医院，李柯梦顺着“肛肠”“妇女科”的牌子一个个看过去，她想去药房拿点止疼药和消毒酒精等救急药品。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倒有一种走在鬼片里的感觉，也许再往前走一会儿也许就会看见太平间，或许，死人也能变成丧尸？白惨惨的脸和变异的身体，等你没有防备的过来就猛然扑到门前，裂开的血嘴中发出怪叫和嘶吼声。 想到这，李柯梦的脚步渐渐有点犹豫。 “牙科……” 李柯梦停了下来，牙科大门上的血手印从上向下拖出骇人的长痕，而木门被三个椅子抵着，木椅相互卡着缝隙，横放在门前像是一道防线，显然是人弄的。 可是为什么要抵着门呢？医院的门是内开门，从外面推开转向里面，这根本困不了丧尸。 只有一种可能，里面有人，这椅子或是给救援人员的提示。 她抬起手，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现在暂时没有丧尸，可以让我进来吗？” “呜啊——” 刚开始是一个女孩的尖叫声，然后在一阵踏踏的脚步声后，门打开了。 一个扎着羊角辫，估摸在总角年岁的女孩咬着下嘴唇，眼中含着泪水。 看见李柯梦的时候，她天真无邪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失望，但还是对她说了句，“jiejie，你快进来吧。” 她应该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吧，李柯梦想了想，跨过木椅走了进去。 房间东脚落有一个过滤饮水器，北面是一个巨大的单窗，白墙上还有一个黄铜色复古挂钟，蓝色布窗帘撕下来铺在办公桌上，相当一个简陋的小床。 桌子上还有零食的包装袋，已经被撕成几片几片，十分干净。 李柯梦的手缓缓从门把处落下，那里的门面上也有一大滩恐怖的血迹，她的面色有些疑惑，按照道理这个小屋是安全的，怎么会在屋内也出现血迹…… 小女孩一言不吭地坐到桌子上，手中捏玩着一个绣球花形状的毛绒玩具，因为长久没有进食，脸色蜡黄。 “小朋友，我这里有食物，先过来吃一点吧。”李柯梦打开了背包。 “哇！吃的！” 女孩眼中瞬间出现了星星，但下一刻又暗淡下来，有点娇羞地把玩具举到面前：“我不饿……不要……” “先吃点饼干吧，补充一下体力。” 李柯梦拿着压缩饼干走到女孩身边，然后温柔地看着她:“告诉jiejie你的名字好不好？” “丽丽。” “丽丽是一个人在这里吗？” “嗯，爸爸出去了找吃的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我已经在这里等爸爸一天啦，我想爸爸是不是丢下我了？因为我的龅牙真的很难看，爸爸一直很嫌弃。” 丽丽把绣球花放下，她的大门牙向外凸起，很长而且宽大。 李柯梦摸摸她的头，说道:“简直像兔子一样，很可爱啊！嗯……遇到坏人还可以咬他们！你爸爸绝不会不要你的，他也许有事耽搁了。” “真，真的吗？” 丽丽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的漂亮jiejie，激动地抱了上去:“呜呜……对不起，jiejie，我刚才还以为你没什么用来着，你是个大好人！” “哈哈……” 李柯梦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晃了晃手里的饼干:“现在可以吃了吧？” 丽丽脸上还有羞色，但点了点头，接过饼干，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门牙咬动的时候确实很像兔子进食。 李柯梦拍着丽丽肩膀，眼里满是心疼，小孩子的身体本来就柔弱，怎么能忍得了长时间的饥饿。 李柯梦不敢告诉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小丽也许等不到自己的父亲回来了……李柯梦静静地思索着，是该耽误时间在这里停留几天尝试等丽丽父亲回来，还是劝丽丽和自己一起离开？ 李柯梦看向室内的挂钟，已经7:45。外面的世界一片黑暗，在世界陷入沉睡的时候，再没有绚丽多彩的灯光照亮天空。 巨眼冷漠地注视着人间，绿化带上绽放的正鲜艳的雏菊被一脚踏倒，之后更多的脚迈过，歪歪曲曲的脚印，带着朽烂的臭味一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