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首钢
要去唐山实习，我不是很愿意，路程遥远，我本来想着戴上耳机，眼罩，但是起得早，五点多，都没带，就在车上唱歌。抑郁有刺激源，所有和刺激源有关的都让我觉得很厌恶。 不过路上都是大海，我不知道这是大海，还是华北人说的水库，清澈的蓝色，能挤出水来的蓝色。这么说很奇怪，我是说，天和水一样蓝，晶莹剔透，简直像是在水晶里。 我说唐山为什么不叫唐海，这里风景真漂亮，漂亮的不加修饰，为什么不发展旅游业，我觉得这里要比大连引以为傲的“四面环海”，要漂亮很多。 唐山首钢据说是世界先进的焦化技术，是不是焦化忘记了，这里的党委书记正襟危坐，不苟言笑，我想人生还是幽默一些好，老是板着一张脸干什么，老是给自己找不快。 但是既然是领导，是不得不和群众拉开距离的。 “还有一点要注意，咱们来参观的时候，不要拍照，更不要录像，发到抖音啊，什么快手平台上。” 书记压低声音 “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我想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之后在平台上有看到相关的视频，照片，我们会追究到个人的头上。” “所以我建议，带领的老师，让学生去参观时，把手机都收上来——” 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命令着走，看到陈老师被指派着，顿时也发毛。虽然这书记说的是情理之中的，但是再如何，既然受邀请来到这里，不是宾客反而寄人篱下。顿时感慨万分，甚至有想去维护一下陈老师的冲动。 可是人毕竟是群体动物，离不开群体的时候，就削足适履吧！ 参观的时候当然是没敢拍照的，陈老师先是组织大家合照 “矮个子男生站在前面——” “哎呀，都把脸挡住了！” “每次拍照都有人把脸挡住——” … “文天卓！站第一排！” “啊——？” 屁颠屁颠从后面溜到第一排女生边上。 厂子里的参观，大伙坐上大巴，首钢厂子很大，我觉得要有好几个北辰校区那么大。先是去膜过滤这里，都是用纳滤微滤，然后去的电催化，大罐子，走到屋顶，罐子里有泵，往外溅着水花，外面太阳那么好，既然都是氧化还原，我就想为什么不用光催化。 工厂里一股淡淡的碱味，有人说这是“唐山味”，我想既然是煤的焦化，应该是炼煤冒出的硫味。 早上没吃饭，参观完一圈终于能去食堂，工人站在门外，长溜溜学生排成队往里面走，食堂是个小门，像北院仓库一样餐厅的双扇玻璃门那样。食堂的条件是要比学校里低一些。我本来是打了饭一个人坐着，前面一桌有工人仰起头 “…” “啊？” 我应道，没听清，索性直接把盘子端过去。 我说我是河工大的，他说是河北工程大学吗？我说是河北工业大学。 “哦！河北工业大学啊！” “啊？” “就那个211” 坐在另一旁的大哥说道。 “来，这个好吃。” 他把盘子往前一推，朝向我的是几块红烧rou。 “啊谢谢哈哈哈” 我迎合说在咱们厂也不错，旁边的大哥忽然沉下脸来 “如果你的目标就是进厂的话，那你就很” 他把手持平压低在桌子下。 “好好学习，读研吧，学位很重要，去单位里多好” 他说道。 吃完饭去之前的会议室里午休，人群安静的时候，沉默让人内心发溃。坐不住，就站在窗口，等了很久，约莫下午两点，说是要开什么动员会。来了两个员工，一个念ppt，一个坐在第一排。讲的是西山焦化的工艺流程，拍了一张照，模糊不清，大致是这样： 煤料进入配煤室——粉碎——气液分离—— 气相：初冷器——电捕焦油器——硫铵工段——粗苯工段——脱硫制酸 液相：焦油分离——蒸氨——酚氰生化处理——污水深度处理 讲完后让大家提问题，鸦雀无声是惯例，陈老师就很着急，群众众志成城沉默起来，其实就是反抗 “你去问问为啥不用光催化——” 旁边一同学推搡道 “那行那我问吧——！” 我本来是小声地开个玩笑，没想到陈老师一下转过来，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那行，文天卓来问吧！” “啊——？好吧——” 支支吾吾站起来，我问，您好，我看咱们唐山天气这么好，为啥刚才电催化那里，处理的是什么有机物啊？如果是氧化还原的话，不用光催化呢？ “...” 坐在ppt前的同志看着我，又看了看前排那位员工，居然把眼睛放下去，没有说话。 “这个我来讲吧——” 前排那同志忽然站起来，主持员工匆匆递过来话筒： “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看到的这光催化，那我就想问你，你这光催化那成本担负得起吗？” “而且就算是用了，能反应完了吗？” “晚上怎么办呢？” “哦咱们是连续工作的啊——” 我应道 “实验室里做的那些东西，那和企业里是不一样的，你还是要多出去看看…” 我本来是想说，那至少可以省去白天的电费，但是讲话同志的语气很坚定，我只好迎合道。 “哦，好嘞，知道了哈哈” 悻悻坐下。 “我是天大毕业的，和你们一样大的时候，也是想着其他东西，但是到现在，在这厂子里，也就这样。” 他说道。 他说，公司在派人出去实习的时候，会让人记笔记，结束后，会随堂考试来看看效果如何。公司派遣人出去是要有收获的，不是让你在外面转转。 他说，这节会议上的东西，他敢打包票，随便提一个问题，绝对没有人能答得上来。 他就问，问了西山焦化的工艺流程是什么？ “就你吧——” “你，就是你——” 他指着不知道哪里的一位同学说道。 “啊这个不太…清楚——” 他说，是吧，在讲ppt的时候，不知道心里都去哪里了—— 他说，以后到了社会，要学会三个办 他说，办会 他说，办事 他说，办人 他说，现在就然大家拍个照片，概括一下今天这个会议，就这有些人都拍不好—— 大家没有说话，老师也有些局促，后来他笑了笑，说，就是这样吧，哈哈，外面就是这样的，体制严厉。 严厉一些，人就是一个扳手，据说苏联当时是这样。体制下个人被压抑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集体利益不是总与个人利益挂钩，个人只是分一杯羹。与集体有关，就要和人沟通，有人说，中国人不是沟通，是商量，既然是商量，也要有好的展示方式，一句话怎么让人听进去，展示方式，语气一类，都有让人琢磨的点。 开完会后让展示了厂区的模型，厂区实在太大，另外有些机密的东西是不嫩外泄的，就在一个机房里，据说研发这个模型的人是河工大毕业的，介绍软件时胸有成竹，但是用的时候还是磕磕绊绊，地下议论纷纷，他倒也是不紧张，只是疑惑为什么软件会出现这些问题。 这就是沉浸在主观的客观，又不受客观的主观影响的人，这样的人是很有魅力的。 其实大致的模型和之前在大一做的化工模拟是一样的，甚至连卡顿也一模一样，实地勘测太麻烦，去云端能节省很多力气。 最后去了楼下的实物模型，实物模型不让拍照。讲了一下煤是经过什么轨道，运输到哪里，又从哪里回来，到什么车间。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放到很大规模很小的偏移产量也会有很大变化，所以才要不间断的倒班，氛围还是挺紧张的。 大致参观完了模型，陈老师说走吧！大家散伙，据说是要在唐山再看一家小一些的工厂，兜兜转转，唐山的蓝天似乎到工厂里卖命地阳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