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临阵顿悟
不知情者看到张道尘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要求跟柴信公平一战，自然越发觉得这位久负盛名的第一圣子，确实是一位磊落君子。 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哪怕是在宗门布置的考核中，也不希望胜之不武。 但只有张道尘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不仅是拥有绝对的信心，能够以一己之力击败柴信。 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战而胜之，否则即便最后打败了对方，也无法证明自己比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更强。 同时，也无法让众人意识到，嵛祖此次确实看走了眼――他张道尘才是嵛祖收徒的最佳人选！ 总而言之，嵛祖收了柴信为关门弟子，而不是收张道尘的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后者的一个心魔。 他必须要借此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正面击垮柴信，才能够完全消除心魔。 听见张道尘有些冷漠的话语，其余八位参与执行此次考核的圣子，都不由地有些发懵。 入门考核自有其法度，岂能任由谁随意更改？ 可提出这个要求的却不是旁人，而是占据了神州门第一天才位置成千上万载的张道尘。 无论这八人与张道尘的私交如何，是竞争对手还是朋友，都不得不承认张道尘在神州门的威望和地位。 最重要的一点是，张道尘此次提出的要求虽然让他们感到诧异，但也不得不说，很是让人钦佩。 打从心底来说，哪怕是明知此举不甚妥当，他们也忍不住想要成全。 这个要求若是换在场其他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会被其他人不屑一顾，甚至反唇相讥。 很显然，张道尘历来塑造的形象，以及此时彰显出的骄傲与正派，在众人心中起到了很大的劝服作用。 八人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并无任何交流，却都迅速做出了决定。 下一刻，只见他们不言不语，却极为默契地将柴信和张道尘围在了正中，然后各自迅速后撤，直到数百里之外。 八人各自占据一个阵脚，等于是困住了柴信，但却并不出手，等同于给了张道尘一个与之公平大战的机会。 而且退一万不说，万一张道尘真没能独自拿下柴信，他们也会随时替补出手，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如此，也不能算是违法宗门规定，可谓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否则真让他们就这样掉头离去，难免有放水的嫌疑，谁也不愿因此而被门规责罚。 见到这一幕，张道尘的神色缓和下来，抱拳迅速转了一圈以示感激，随后目光再度落在柴信身上。 “玄黄师弟，你我终于可以放手一战了。” 张道尘心底很是兴奋，只觉得澎湃的法力已经在体内汹涌奔流，下一刻就能击败柴信，达成内心所愿。 尽管他极力克制着这种情绪，却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有所外露。 柴信有些感慨，觉得面前这家伙着实有些复杂，哪怕是他都有些看不透对方的想法。 在入门考核中要求跟他单打独斗，这到底是纯粹的骄傲、正值，还是别有缘由？ 柴信也无法完全看透，但却有一句话如鲠在喉。 “方才见了青霄长老之后，我才意识到你对我的称呼不甚妥当。” 柴信忽然开口，弄得情绪激昂的张道尘气息一滞，完全没闹明白他要表达些什么。 其实不只是张道尘，此刻里里外外正在关注此战的所有人，都同样一头雾水。 谁都没想到，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情况下，柴信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小家伙，有些意思……” 唯有那位始终在暗中监察着整场考核的青霄长老，在短暂呆滞之后，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 场中，张道尘则有些狐疑地道：“称呼有何不妥？” “青霄长老告诉我，作为嵛祖的亲传弟子，我的辈分实际上远高于门内超过九成九的存在……你又不是嵛祖弟子，如何能称我为师弟？” 柴信神色平静，语气也颇为认真，说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无言以对。 “所以，你的称呼很不妥。” 其实在修道界中，辈分这东西说看重也看重，说不看重其实也不算什么。 归根到底最重要的东西，自然还是修为与实力。 但话又说回来，能在修道界拥有极高辈分的存在，往往修为实力也绝不会弱。 毕竟修士的寿命远超普通人，而活得越久的人，相对而言辈分自然也就会越来越高。 而能够活得足够长久的存在，理所当然的必须具备足够的修为。 不过也有很多例外，尤其是对许多绝代天骄而言。 那些天骄往往岁数不大，或许只有几百几千岁，至多不过数万岁。 这样的年纪在世俗当中，已经是不可言说的老妖怪，但放在动辄寿元便是百万、千万年的仙界，却只能算是幼年，至多也就是青少年而已。 但由于他们的天赋足够强大，往往在这样“幼小”的年纪，就拥有了许多老古董、活化石，都无法契机的修为和实力。 这样的超级天骄，就属于辈分不高，但实力极强的例子。 而且这类例子在整个天界，乃至于诸天万界，都并不是多么罕见。 比如眼前的张道尘，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他修道不过数万载，在修道界辈分很低，但若论修为实力，却已经足以媲美很多数百万、上千万岁的老家伙。 当然，如果一个人既有超强的实力，又有极高的辈分，自然就更加令人不可忽视了。 事实上，嵛祖就是这样一位实力又强，辈分又高的存在。 柴信此刻提及这一点，无异于在张道尘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的心脏表面，狠狠扎了一针。 “他这是在嘲讽我！他肯定是在嘲讽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这个自以为是的孽障，我必须要他付出代价！”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张道尘的双眼立刻以一种rou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这是怒气积攒到了某种极限之后，已经近乎不可遏止的体现。 未能拜师嵛祖，本就是他的一块心病，这些年甚至演化为了近乎执念的存在。 这次得知柴信被嵛祖收为关门弟子，对张道尘而言，简直就跟禁脔为人所夺一般，本就怒火攻心到了极点。 为了一直以来维护的个人形象，他才勉力压下了心头的各种不满，表现出一副虚怀若谷，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谁能想到，柴信这个在他眼里一文不名的小子，居然当面以这种平稳严肃的语调，拿嵛祖收徒的事情调侃他―― 尽管在柴信心里，丝毫这样的想法都没有，但张道尘却就是这么认为的。 在这种“贴脸嘲讽”的情况下，张道尘始终压抑的怒火，终于是再也遏制不住了。 “啊！！！孽障！！！” 张道尘向来温和平静的脸庞，陡然间变得无比扭曲，眼神深处更是有着幽暗的妒火燃烧，仿佛能烧穿虚空、 “你是个什么东西，焉敢这般嘲讽于我！只有我才配成为嵛祖的关门弟子，而你……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废物！” 刹那之间，一股狂暴的气息席卷整个考核区域。 无形的气浪横扫万里，那八位退开不久的圣子，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刹那，便纷纷变了颜色，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怎么回事，张道尘怎会突然暴怒至斯？” “这家伙数千年不曾出手，想不到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本以为数千年苦修加上些许奇遇，总能缩短些许差距，想不到却被拉得更大了！” “看来他当年拜师嵛祖却被拒绝的事情，十有八九确为事实，否则不至于会癫狂到这般境地……” “早就觉得这小子心思格外深沉，今日看来果然不是错觉。只是不论如何，他这份实力都让我望尘莫及。如此恐怖的气息，只怕寻常圣仙也未必压制得住他了吧……” 众人心思各异，有的大为震惊，也有的似乎早有所料。 但无论是哪种心态，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被张道尘暴怒之下展露出的实力，给深深地震撼到了。 包括外界大殿之中，那些围观考核之人，同样为这一幕而震惊。 他们震惊于张道尘的突然发狂，无论是表现出的气质，还是展现出的实力，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有意思的是，虽然有不少人对暴露真实内心的张道尘感到失望和鄙夷。 但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尤其是一些女修，反而对他产生更大的好感。 “从前的张师兄固然完美，但却不似今日这样真实，简直太有吸引力了……” “想不到温润如玉的张师兄，竟也有如此霸道狂放的一面，我不禁更加欣赏他了！” 诸如此类的迷恋和赞美之声，竟也不绝于耳。 对于外界的状况，考核区域中的众人并不清楚，柴信自然也是一样。 不过，此刻他不仅没有因为张道尘的谩骂而感到恼怒，反而显出了几分欣喜之意。 “这个张道尘，不愧是近年来神州门第一天才，单是此刻外放而出的气息，就足以媲美很多圣仙！甚至连那位冲煦尊者，似乎都要比他稍逊……” 不得不说，柴信已经很久不曾在同阶修士中，遇到这样可堪一战的对手了。 自从进入永生界以来，几乎所有能让他认真对待的战斗对象，都是境界高过自己的存在，有些甚至高过不止一个境界。 张道尘怒吼了许久，才渐渐恢复平静，目光如剑，直指柴信。 意识到内心深处压抑的真实想法暴露之后，他却并未进一步歇斯底里，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接受了既成的事实。 而且经过方才那一番状若疯魔的发泄，他的心境似乎更进了一步。 张道尘惊愕地发觉，那困锁自己数万载的“圣仙”瓶颈，似乎在这一刻有了松动。 “原来如此，这才是道之本质……去伪存真，借假修真……这些年来我压抑本性，完全走入了歧途！” 这一刻，他终于有所明悟。 前方本来满是迷雾的道路，似乎也渐渐清晰了许多。 他的目光再度落到柴信身上，虽然依旧锋锐，但原本那极为浓烈的嫉妒和怨毒，反而淡化了很多，几乎不可察觉了。 张道尘压抑数万载的内心，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宣泄，竟让他本已难测的前路，多了几抹光明。 此时他再看向柴信，虽然时隔不过几个呼吸，情绪却已截然不同。 “姜玄黄！” 张道尘忽然开口，语气和以往的他完全不同。 既没有温润柔和之意，也没有冰寒冷酷之感，有的只是认真和坚定。 他不等柴信回应，继续开口道：“今日一战，我必倾尽全力。尽管此时的我已不再恨你，可我依然要战胜你……塑造真正的无敌之心！” 柴信目光敏锐，心思更是剔透，已然察觉到了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张道尘竟悄然发生了某种蜕变。 “你很不错，居然临阵顿悟了……不过，凭你方才展露出的气息，恐怕想战胜我不是那么容易。” 说话之间，柴信手掌轻轻翻动。 一方通体玄黑与明黄交织，气息古朴的大印悄然浮现。 印身交织着玄奥厚重的纹理，正是已经蜕变为绝品仙器的玄黄印。 大印入手的刹那，柴信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好似执掌玉玺的无上天帝，威严而伟岸，凛然不可侵犯。 刹那间，无形的气势陡然降临，笼罩整个考核区域。 所有在这个区域内的人，都觉得浑身一僵，仿佛被冥冥中的无上存在锁定了神魂，再也无所遁形。 “嗯？” 刚经历了顿悟的张道尘，自觉境界虽然未能提升，可实力却又在原有基础上有了不小的进步。 可是感受到柴信此刻释放而出的气势，却仍然忍不住眉头紧锁，眼神深处显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你！竟然能强到这等地步！只怕就算是圣仙中的巅峰存在，也未必奈何得了你……可叹，我此前竟还将你当做一无是处的幸运儿！” 张道尘长叹一声，目光中的坚定却丝毫不减。 “不过，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选择不战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