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软弱（其三）
哥哥与继妹又一次躺在镇子外空地树下看云。 穿着厚实的衣服陷入蓬松的积雪里，反而会让人倍感舒适，不会觉得有丝毫寒冷。 两人聊起未来。 ‘我想离开这里跟哥哥一起生活。’meimei说。 她坐起来，稍稍拉起了棉衣的袖子。 哥哥因继妹这句话而心跳加速。 ‘你的手腕怎么了？’ 哥哥注意到了继妹手腕上红色的伤痕。 他心中不免一阵慌乱，不妙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腾而起。 ‘他……父亲他打你了？’哥哥问道。 ‘打我？没有啦，这只是昨天不小心撞在了栅栏上。’ 尽管继妹面带微笑，语气轻松的做出了解释，但哥哥还是急匆匆的掀开了继妹的袖子。 直到看到白净肌肤上没有其他伤痕，他才稍稍放心。 继妹手臂上的皮肤很白皙，放下心的哥哥不禁看的有些入迷。 ‘就……就说没事啦，哥……你放开我吧……有点凉……’继妹脸上飞上诱人的红霞。 哥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着继妹柔弱无骨的纤手。 他匆匆放手，但指尖与手掌上留存的柔软触感却久久未能消去。 之后的一整天，哥哥的心情都莫名的雀跃。 春去夏至，这一天哥哥的打工提早结束，下午有了空闲，他特意绕路去林子边采了些蓝色的小野花，准备送给meimei。 他本能地觉得继妹应该会喜欢，应该会因此对他展露笑容。 随着年龄的增长，哥哥已经成为青年，他渐渐知道自己对少女怀抱的异样感情是什么。 他不由十分庆幸自己与继妹之间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过午天色十分阴暗，乌云缓缓汇聚，等哥哥来到镇子口时，远处已有雷声沉鸣不断，明显就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星星点点的冰凉雨滴开始开始自天顶滴落。 回家的青年推开了修葺后新色未褪的栅栏门。 就在这时，本想快步跑进屋的他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动静。 女人低沉的哭叫声。 以及有节奏的古怪撞击声从仓库里传出来。 青年循着声音走过去，无声推开了仓库半关闭的木门。 映入眼帘的，是散碎在地面上的残破衣衫。 少女。 以及浑身散发着恶臭酒气的父亲。 在少女身体寻常看不见的地方。 散布着一块块扎眼的淤青、一条条足以刺痛青年灵魂的血痕。 伤痕或新或旧…… 很明显，青年的父亲并没有任何改变。 这大半年来表现出的只是假象。 他并没有被治愈。 他减少了对青年的施暴，但这不是因为幡然悔悟。 他只是被分了心。 找到了一个能做出反应，比起麻木的青年更合适发泄心中怨恨与漆黑欲望的目标。 看着父亲的背影，青年终于明白了一切。 不，也许他早就已经明白一切了。 ‘我想离开这里和哥哥一起生活。’ meimei过去的话、受伤的手腕，声音与画面在青年脑中徘徊反复。 是他因为‘软弱’，而下意识忽视了meimei的求救。 ‘哗啦啦~’大雨下起来了。 青年垂下手，蓝色的花束落坠落地面，声音融入少女的悲鸣与雷雨声中。 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青年。 少女反而在一瞬间停止了挣扎。 她的眼中流出了更多屈辱的泪水。 她向着青年的方向伸出手臂，投出了求助的视线。 这半年来，meimei代替他受到了多少次折磨？ 看着父亲宽厚的背影，看着少女的眼睛，青年的心跳在加速。 ‘我要带她走！ 我要拯救她！ 我必须要带她离开这！ 这种人根本不是我的父亲！ 他还没发现我，只要打他的后脑勺就行了，只要用砖头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敲他的后脑勺就行了！’ 青年心中跳出连串的想法。 他知道门外就有能拿来用的石块，身前右侧就放着农用的锄头与镰刀，还有四年前青年买回来的那柄小斧子。 但他的身体毫无动作。 也许是常年被父亲控制所产生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也许是因为男孩的本性。 他十分‘软弱’的，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只是麻木而呆滞地盯着看眼前的暴行，直到散发酒气的父亲结束后注意到他。 ‘呼呼……你在看什么？’男孩的父亲喘着粗气。 但父亲并没有半分慌乱，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 他似乎毫无羞耻心。 青年只是呆看着继妹的眼睛，没有对父亲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怎么？你也想？ 对了，你小子早就喜欢她吧？ 哈哈！你老子今天心情好！ 来，给我过来！ 愣着干什么？想挨揍吗？’ ‘软弱’的男孩十分‘懦弱’地听从了父亲的话。 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走向了仓库深处。 少女心中唯一的救赎与希望化为了侵蚀她的黑暗洪流。 结束之时，她的眼神早已经失去了神采。 在那之后，第二天一清早，少女的母亲在镇子外空地的那颗大树上发现了少女的尸体。 她上吊自杀了。 上吊所用的那根蓝色长绳，是用青年所赠送的那条淡蓝色长裙撕开后揉制而成的。 青年的父亲在三天后迎来了死亡。 他在又一次醉酒后，被那一柄小斧子砍碎了脑壳，零碎地挂在了少女死亡的那棵树上。 动手的当然不是‘软弱’的青年。 而是少女悲伤至极的母亲。 那之后，青年便离开了镇子。 …… 三十年前的故事到此结束。 这无疑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 问题究竟出在谁的身上，谁才是这个故事里的反派大恶人？ 是袭击小镇，导致青年父亲丧失妻女的凶残哥布林？ 是丧妻后开始酗酒，寻求自我毁灭的青年父亲？ 还是软弱的青年？ 这一切六月不能给出论断。 因为这是‘现实’，而现实中不一定非要有个能承担一切错误的反派大恶人。 现在重要的也不是判断善恶。 重要的是，故事中那个金发半精灵青年的名字叫做‘卡洛斯’！ 而那座边境小镇的名字则是‘圣石镇’！